“啤酒桶”夜總會門前掛著巨幅廣告,一個金發碧眼的俄羅斯女郎性感地賣弄著舞姿。廣告詞粗製濫造:一百元飽覽異國風情,勸君莫失良機。她歪著頭在廣告麵前琢磨了一會兒,覺得把“風情”兩個字改成“風騷”更貼切,再說“良機”惟“君”可擇太沒道理,她倒要看看女士和男士的一百元是不是同等價值。
夜總會的門臉裝潢成一隻舊式木匝酒桶,桶口狀人門處,掛著一副木刻對聯,龍飛鳳舞的草書體很是豪邁,內容更瀟灑。上聯是:天不管你,地不管你,酒管!下聯是:爹不親你,媽不親你,酒親!橫批是:醉看人生。這商家倒還有幾分機智,林惜雪頗為讚賞地笑了笑,帶著挑戰的神情走進“啤酒桶”。
身著美國西部牛仔服的男招待恭恭敬敬迎了上來,“小姐,請進,您幾位?”林惜雪覺得開開玩笑能掩飾獨行的尷尬,她道:“你看見幾位就是幾位。”男招待不知所措地四處尋摸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兩位請!”
兩位?林惜雪愣了,回頭一看,那個“江洋大盜”站在她身後一米遠的地方,衝她笑了笑。難怪“牛仔”把他們合並同類項。她無奈地籲了口氣,與其忍受解釋的麻煩,還不如白請一頓客。
“牛仔”前頭引路,她找了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來。還好,“江洋大盜”沒有跟過來,坐在了斜對角的一張茶桌旁。
“您二位不同行?”男招待奇怪地問。
林惜雪說:“我們喜歡分開坐。”
“那賬……”
林惜雪找了找底氣,“龍卡”上還有幾千元,索性硬著頭皮大方下去:“記在我賬上。”
男招待恭敬的臉上添了幾分小心,不聲不響地退開了,不一會兒,端著兩杯調製酒走過來,一杯酒呈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晶瑩透澈,煞是好看。林惜雪奇怪地說:“我沒要酒。”男招待小心翼翼地說:“小姐,這酒是老板免費敬您品嚐的,請您多提寶貴意見。”林惜雪問:“今天都有免費贈送嗎?”
“您例外。”男招待小聲說。
林惜雪驚訝了:“我為什麼例外?”
男招待不敢多言,退下去,泡了兩壺上等龍井送了上來。表演開始了。隨著震耳欲聾的搖滾樂,舞池中突然冒出了六位金發碧眼身著透明裝的俄羅斯女郎,在光怪陸離的燈光下如群魔亂舞。這些舞女顯然沒受過舞蹈訓練,除了肆無忌憚地展示她們雪白的大腿和高聳的**,沒有丁點藝術感。林惜雪挺悲哀,俄羅斯堪稱藝術之國,可這些當年響當當的超級大國的子民們如今淪落到了為金錢搖尾乞憐,糟蹋藝術的地步,真乃國哀!一個風度翩翩的小夥子走到她對麵的空座位上,禮貌地問:“小姐,我可以坐在這裏嗎?”她點了點頭。小夥子坐下了,可他似乎對舞台表演沒興趣,又搭茬說:“小姐,您一個人?要我陪陪您嗎?”林惜雪聽說過有男性陪酒,不由仔細看了看,小夥子二十多歲,挺文弱的,一臉稚氣。她犯了好奇心,挺好的條件,幹嗎不找點正經事做做?她說:“按年齡,你應該叫我大姐。”小夥子乖巧地恭維道:“大姐,您顯得年輕。”這一句話就把林惜雪嚇住了,她不敢再寒暄,這條道上的事她不懂,別收不了場。
舞台彌漫起散發著香味的煙霧,遮住了舞台女郎。男人們瘋狂起來,口哨聲尖叫聲此起彼伏,接下來大概要跳脫衣服了。林惜雪羞澀地閉上了眼睛,舞女將展示的是同性的隱秘,她突然悟出了一個文藝理論問題,藝術欣賞必須與現實有一定距離,其實人們懼怕在藝術中照見自己。煙霧散盡,俄羅斯女郎們身上的遮羞布倒還都在,隻是更為暴露了一些。林惜雪忪了口氣,周圍卻響起了一片男人的叫罵聲。小夥子湊上來小聲說:“今天不能表演脫衣舞了,有文化市場稽查隊的人在現場。”林惜雪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職業女裝,大悟,那“牛仔”一定是把她當成了稽查隊的人,她禁不住笑了,很想跟小夥子逗逗樂,故作神秘狀問: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小夥子一愣。可惜好戲沒演下去,“江洋大盜”走過來了,拍了一下小夥子的肩膀,怕是拍得挺重,拍得小夥子直咧嘴,他說:“喂,你坐錯地方了,小夥子驚慌站起來,怏怏走了。“江洋大盜”似乎並不打算跟她搭茬兒,一聲不響地在對麵坐了下來,好像這裏能吸引他的隻有俄羅斯舞女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