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笑的什麼?”卓柯故作糊塗地問,斂住笑意。卓梓正欲逐一解釋墓誌銘中的隱意,卻被湘綺舉手攔住,轉向卓柯道:“二公子,還不速速給侯爺呈上,了結此事,可不要忘記討潤筆金子回來。”那幾分調皮促狹的神色,隻對了卓梓悄然一笑,似是二人共守的秘密。
她隻心裏那懸高的石頭落下些,問卓柯說:“君子一言,這金子該是湘綺愧得了。”
卓柯一把按在金錠上,搖頭挑,逗般說:“話雖如此,不過須得待國舅爺首肯付賬後才能給你清算。你且等個一兩日,我這就送了文章給那呆子去。若果能討來全款,你可不要忘記有我的一份。”
卓柯忙得意的在一旁拿過卓梓的印,偷眼看了卓梓笑笑,兀自去鈐了印說:“字果然是好字,以假亂真的。也算救了大哥眼前之急,免去皮肉之苦了。”說罷有意向窗外庭院裏那兩名翹首向屋內窺視的侯爺親從掃一眼,調皮地對卓梓說:“我還隻當爹爹不敢碰大哥的,卓家的家法板子隻是為卓柯備下的。”
湘綺想,若大公子一個仙風道骨儒雅清風冠天下的才子被這兩個奴才侮辱責打一番,可該如何的落魄丟顏麵,仿佛羊脂美玉被當作石齏被馬蹄踏碎般可惜,也是侯爺太莽撞。但這一文一武,一對兒才華出眾人中翹楚的兄弟,真是令人羨慕的。
“古人尚不為五鬥米折腰,姑娘就為這幾個錢?可惜這份才氣!”卓梓歎道,打量那幅墓誌銘絲毫沒有感激的顏色,那神情淡淡的,反是令湘綺滿心的暢快立時如烈火上澆了一瓢水,刺啦啦的滅去,焦糊的氣味。
湘綺抿了唇,也不抬眼,眸光隻留意在矜在畫軸上首那方引首章上,嫣然巧笑道:“奴婢們連米都吃不上,怎麼會為五鬥米折腰?說此話的五柳先生吧?‘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簷,桃李羅堂前’,家中定然還是有米吃的,才如此灑落。”
卓梓啞口無言,卓柯反笑了,隻用臂肘輕輕碰她嗔怪道:“隻你有嘴,多話!”,那神色仿佛耳鬢廝磨兩小無猜的故友,毫不顯生澀的一個舉動,卻令人怦然心動,畢竟是如此優雅的美少年。
簾子一打,雲嫦笑盈盈地邁步進來插話道:“香花姑娘的乳母身染沉屙,急需三千兩銀子去看病,先時在老夫人房裏求告過。唉,來此賣字也當屬不易。不過是一舉兩得解了大表兄燃眉之急。”
“嗬嗬,這便難怪。”卓梓搖頭歎息,“沒米的,怕死的,投敵賣國都有各自道理。”
指桑罵槐,話裏夾槍帶棒的,湘綺激怒,反唇相譏,話音發抖:“我最是鄙薄那些文官,刀筆之吏,黑的白的都他們說盡了,左右其詞的。敵軍攻陷城池,喊了滿口忠烈的是他們,屈膝投降獻媚的也最先是他們。這些文人的忠烈之在筆尖上口頭上,還去評點青史,可見青史就是粉飾太平的,是文人獻媚給曆朝曆代主子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