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藥遞去他唇邊,他固執地側頭,她便問:“這藥是略嫌些苦澀,如若怕苦,湘綺去添些糖片來。”
虛弱的手忽然握住她的小臂,令她一慌,手中藥碗險些溢灑。他道:“不必!”
勉強要撐身坐起,驚喜得湘綺放下手中的藥碗忙去扶他。他痛苦地緊皺眉頭,她關切地問:“可是疼得緊?”
心裏一急,眼前反是濕潤了。
“呀,我可是來得不巧呢,你們且說著體己話,我過些時候再來。”雲嫦輕搖著紈扇一手掀開珠簾,也不知何時進屋,竟然她們都沒留意聽到動靜。
湘綺正要回身應對,卓梓卻拉緊她的臂堅持道:“扶我,起身。”
湘綺這廂扶卓梓起身,也不去看她輕描淡寫道:“奴婢是大公子房裏伺候的,侍奉主子吃藥說話是應該應分的。倒是未曾留意表小姐進屋,失禮了。成哥兒也不知去哪裏了,如何都不知通稟一聲。”
雲嫦麵帶淚痕,自湘綺從廟裏歸來,她看湘綺的目光就總是冷冷的。
雲嫦反覺得一陣麵色青白,噎堵得進退不得。心裏忿恨,臉上卻強扮出幾分笑對卓梓道:“大表兄若還記得痛,從今就改了吧。皇上七請八請,十道金牌詔表兄進宮是望表兄報效朝廷,光耀祖宗,滿腹經綸得以輔助帝君濟世安民才是。表兄推三阻四 不肯接,卻拿了聖上的金牌去大理寺私放罪囚,這假傳聖旨僭越之罪若非二弟為你遮掩,不知要橫生出滅門的禍事!”
湘綺聞聽如晴天驚雷,如何沒曾想到還有這許多內情。如何會是大公子?是大公子冒死出手相救?這欺君之罪可是天大的罪過。
“表妹若是怕遭牽連,日後落得個株連九族,也被罰沒賤籍為官奴,就離開定遠侯府!”卓梓的話音陰冷,聲音虛弱斷斷續續,卻是置地有聲。雲嫦撇撇嘴,無限委屈轉身哭走,隻在湘綺身邊經過時哭罵道:“果然是個狐狸精禍水,譚府已被滅門,你還要禍害卓府嗎?”
畢竟是個女孩兒家,平日在府裏金枝玉葉的嬌寵,如此重的逐客令,她如何受得?雲嫦哭了離去,湘綺想喊住她,卻被卓梓吩咐:“你也退下,不經傳喚不必進來。”
湘綺踟躕,心裏裝不下這半懸的案子,情不自禁動,情問:“大公子,雲嫦小姐所言可是屬實?”
心裏還在盤算,分明她是見二公子自始至終嗬護陪伴她,如何大公子是那真正救她姐弟的天神?
湘綺退出屋外繼續煎藥,她想大公子遲早會喝藥的,她不信好端端個人就這麼隕落。
忽聽到一陣腳步聲,皂袍羅袍大黑鬥篷低頭匆匆進來幾人,一色的白底登雲皂靴,踩在濕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整齊低沉的橐橐聲,震得人心都在抖。
前麵引路的是二公子卓柯,也不知身後這些如地府來客般的是什麼人。
“回避!回避!”卓柯急匆匆地吩咐,小廝們向兩廂退去。湘綺將個藥罐提起放在泥土草窠中,垂手低眉向後退去。她偷偷抬眼,恰遇到卓柯的目光,含混中滿是遲疑。大公子救她,緣何卓柯不肯對她實言,反說出大公子那段不堪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