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至此,湘綺忽然記起一事問:“四叔,你先時講,害我家門之人就在卓府,你可知是何人?”
德四倒是快言快語,探頭去看看前麵船尾迎風而立的大公子卓梓,風向這邊吹他定聽不到船尾的私語,才略放心說:“德四活命後也曾四處打探,聽說咱們大帥的案子牽扯著一出貪贓軍餉軍糧的要案,大帥寒月裏回京省親就是為上朝告禦狀而去。此後朝廷遣派了官員隨後去邊關徹查此事,不想大帥竟然橫死陣前,不了了之。”
“可這同卓府有何相關?”湘綺焦急地問。
德四也是個急脾氣,言簡意賅道:“老關臨死前曾說,得知卓府有人暗地裏使銀子,要將壽奴小爺盡快行刑,斬草除根。老關說,他近日就能得個確切的答案,不肯告訴德四是何人,也是怕冤枉了好人。卓老爺肯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收留小姐,也算是個仁義的。但聽說他也是個識時務自保的,咱們大帥出事後,他搶先出來口誅筆伐,在朝堂上慷慨陳詞,這才撇清了同此案的幹係,免遭連累。”
湘綺想,人情冷暖不過如此,她憑何去指責老侯爺呢?
“身居高位,患得患失就多些。”湘綺說。
“事發之時老侯爺並不在邊關,陳州之變,他患了寒疾,退去了腹地休養。否則,怕是難逃牽累。”
但事情總是無可逆轉,人死,不得複生,總是要給死者還個清白。
“隻可恨這夥奸賊,勾結外敵裏應外合,吃裏扒外。如今鐵證如山,不怕順藤摸瓜無法擒出這些賊子!隻可惜老關慘死,嘴裏那說了一半的話就無從知道個結果了,到底侯府中何人同此事有幹係,也不得而知了。”
湘綺心頭那才壓下去的仇恨油然而生,小弟被迫遠走他鄉,父兄埋骨無地,譚家以死明誌的女眷們,那些冤魂,這筆血債她定要去討還的。
手摳著船舷,恨不得將那木板摳穿,尋思片刻冷冷的問:“德四叔可知道這些賊人現在哪裏?殺了他也不能為爹爹申冤,要抓了他的鐵證告禦狀為譚家滿門昭雪平冤才是正經。
湘綺想,如此叛國投敵的要案,怕皇上欽定的案子,大理寺這班大臣也沒那份膽量翻案。但她的勇氣來自譚家滿門二百餘口的冤屈,那血色沉積的冤屈,長弘化碧,望帝啼鵑也不忍的淒苦,她定要討還的。想到這裏,隻覺得一顆心提得緊緊的,風一激,反更生幾分傲寒的勇氣,話音也堅硬了許多。就將手裏的衣袖拉得緊緊的,周身反有些戰栗。
“我去大理寺走過一遭,險些送命。那個大理寺正卿衛守位是個畏首畏尾的小人。他昔日是咱們大帥的門生,見我笑臉相迎,假意為我申冤,要留下那鐵證。我不肯,他便扔去火盆要焚毀證據,我搶得快,就剩了半幅,殺出一條血路大鬧大理寺才逃出來。
“啊?”湘綺驚得齒發皆寒,卻原來德四叔鬧過大理寺。
“四叔臉上的疤……”湘綺猜出,眼淚奪眶而出。
德四是武將,痛罵一陣又道:“更可恨這些人斬盡殺絕,老關同我不期而遇,都要救小公子。這些人知道老關四處在周旋,就設計害死他。”
哪裏是市井無賴鬧事鬥毆誤殺老關,原來如此。湘綺心如墜如千年寒洞,那冰意令人心僵冷,齒發皆寒,便是片刻思緒皆無了。
德四卻不甘心地喋喋不休,要堅持再回京城,以死相拚告狀。
他隻將那證據塞去湘綺手中叮囑:“小姐,德四此去,凶多吉少。如今官官相護,畏首畏尾,牆倒眾人推。怕隻有找那皇上老兒告禦狀,或尋到太皇太後,才能有個冤情昭雪那日。可是,德四聽說,這小皇上登基心高氣傲,極其不服太皇太後,把個太皇太後氣病在寢宮人事不醒。如今朝廷多是魏皇太後內戚的天下,偏偏這高冒天又是魏氏一黨的,投鼠忌器,怕此案未必能輕易翻案。德四也顧不得許多,快刀斬亂麻,潛入皇宮刀架在小皇帝脖子上,看他敢不為咱們大帥平 反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