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柯一色的布衣直裰外披鶴氅,租一葉扁舟,曆遊曲江上。
千門疑是繁星落,九陌不知明月高。燈火零星雨寂寥。
船上備下了酒菜。一葉扁舟,孑然飄搖。隨風而下,滿載一船的清風朗月,曳地星光。一葦所如,萬頃茫然。
夜幕垂簾,如期而至。一葉扁州逐月而去,泊在石橋下,隨水輕擺。船上小爐內煮了一瓦甕的鹽水胡豆,放了香葉,味道清鼻誘人。湘綺和卓柯垂涎三尺圍了個瓦甕紅泥小爐也不顧了熱,眼巴巴的等了那豆子煮熟。
船娘是位四十上下的大嫂,頭裹了青花布,腰圍素花藍麻圍衫,直笑他們說:“看你們這些城裏的公子們,這鄉下人的胡豆反也成立稀罕物了。”
湘綺聚精會神地凝視著那青色的豆子漸漸變黃,升騰出熱霧,淡淡的撲鼻,呢喃自語道:“真有趣。”
湘綺就靠著卓柯並肩而坐,夜風卷著水氣習習拂麵,將衣袂帶得獵獵作響。她凝眸遠望隔岸星火點點簇簇,明滅不定。幾艘橫七豎八的泊船上燈光參差寥落,時動時靜。斑駁絢麗的靜影搖散,仿若被夜風拂散落於江麵的熠熠星光。
不知不覺中月影匿跡,陰雲如晦。清風翩躚,淡淡然風色水色天色星色,就在周身流合回散。
卓柯遙遙遠望,手中折扇一和,敲打另一手虎口歎著:“原說來對月小酌,卻不想這月影潛形。
瑟瑟江影,明滅漁火,仿佛又是一個不眠之夜。隻是這黯淡了月光悵然若失,仿佛失去了點綴的菜肴索然無味。
心念一動,見卓柯手中折扇一抖,對月拱手長長一揖,念念有詞道:“我卓柯若能今生今世同湘兒白頭偕老,就請月亮婆婆從輕雲幔後現身一見!還了這清輝千裏,春江月色。”
湘綺一驚,見他此言說得心誠意摯,卻許久也不見月色淩空。抬步上了船頭,獨立夜色,空茫清遠,順流而去,萬裏浩瀚。清風在周身跌宕,搖碎滿江星色,卻是不見月的蹤跡。
卓柯微蹙了眉,隻顧探了脖頸向那際涯無垠平鋪直瀉的江麵張望,渾然不覺身旁一臉好奇的湘綺在笑了打量他。
湘綺羞澀地用肩頭撞他問:“你嘀嘀咕咕裝神弄鬼做些什麼?”
他微驚,轉目半含笑意地看了她,手中折扇卻是瀟灑一抖,遲疑間,才說:“哪裏是弄鬼,是弄真。是求月老牽紅線,姻緣早日定。若是卓柯此言應驗,此月當出!”
她緋紅染上麵頰,本想敷衍卻一時無語,但戲謔的性子上來逗他說:“胡言亂語呢,我看,定是過求老天保佑你平步青雲。若是今夜無月,你還一世不娶了?”
見她搓了手身子瑟瑟,卓柯忙拉過她的手捂在胸口問:“怎的,夜風涼,很冷麼?”
遲疑地攬她在懷裏,見她也不推諉,卓柯自然的攬她入懷,用袍袖遮蓋她為她擋風輕聲道:“可惜有人,不然就解了袍子給你披上。”
“嗯?”她粉腮微紅反添了幾分醉紅,嗔道:“嘴巧,你倒是脫來?”
卓柯湊去她耳邊低聲,眼睛卻滴溜溜掃著船頭的船娘對她輕語:“還不是怕她看了笑話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