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離宮回府,湘綺心驚肉跳,坐上轎子一顆心還噗通不定。原本滿心都是在想那小老鼠和大象的故事,如今她孤注一擲要去扮這隻神奇定乾坤的小老鼠,隻覺得心頭一塊鉛塊般的重物漸漸的沉重。忽然間眼前插入定王玄愷一臉笑意燦爛頑皮的神色,令她心頭一晃,仿佛炕桌上那紅燭被突然一撞,跳躍不定,卻也無法安穩住那不安的火焰。想到這裏,就不由得暗惱自己,都到了什麼田地,還有這份心思想這些旁枝末節的瑣事。但定定心去撫弄麵頰,臉兒卻是滾熱的,心也悸動不定,這是如何了?
她疾步進到書齋,卓梓早已在等她。
二人也不進屋,就在庭院裏,小風溫溫的,吹得麵頰微癢。二人對立片刻,卓梓擺擺手,隨從退下,小院門也被帶上。
“你去宮裏了?”
她把弄著紫藤花枝條,草草應了聲:“是!”
“皇上都對我講了,你好大的膽子!”他說,不知是不是有意恫嚇,或是試探她的膽量。
於是她笑笑,笑得有些勉強:“膽大不好講,不過人逢絕境,多半會向前邁一步。便不是那補天的五色石,怕也能填充些窟窿。物盡其用,與其隨波逐流,不如去填滄海。”
手下一用力,一串藕荷色的花兒握在手中,一朵一朵的揪扯著。
“皇上盡力了,卻是力不從心。費勁周折總算查出些眉目,人證物證尋到些,幸好那些人還沒來得及斬盡殺絕。可是這牆也透風的太過了,不過幾個人經手的事,一夜間就乾坤顛覆,所有的人證物證俱毀了,消失的無影無蹤。瘋的瘋,死的死,憑你再有本領上天,那邊已是遮掩得天衣無縫,再不留一絲破綻。竟是薑是老的辣,敗北了。”
他慨歎,仿佛出師未捷淚滿襟,雖然沒有哭,那聲音沉沉的,勝似由衷的悲咽。
“柯兒的話沒有誑你。太師已經開始留意你,你速速離京逃命去吧。我並不讚成他的釜底抽薪之計,太過犯險。玄愷若去都是生死攸關,那些人怕會狗急跳牆,何苦好端端的再搭上你的性命?”
“不去一試,怎知不可?”湘綺低頭淡淡道,此刻她隻有一個心思,孤注一擲。
“湘綺!”他嗔怪一聲,她卻心頭一驚,似乎頭一次聽卓梓如此義重情長的呼喚她的名字,而此刻她卻執拗如個嬌寵任性的妹妹,堅持的抬起頭。
“皇上有心疾。玄氏的天下大半姓了魏,皇上堂堂七尺男兒,貴為天子,他心中能不恨?可惜恨又如何?家父同魏氏不睦,就被當作眼中釘除去,朝中還有哪個大臣敢出聲?更不要說仗義執言。朝野大臣不敢站出一步直言告發,是因為名利為患,家人 妻女不忍割舍。而湘綺則不同,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禍福隻一身承擔,與人無尤。此事若成,舍湘綺其誰?”她信手將那捧花兒扔去牆角溝渠, “呱呱”一串驚叫,唬得她一身冷汗停住口,卻是一隻蟾蜍的跳離遠處。
“令妹楚楚,我會代為照顧。”他說。
湘綺點頭滿是感激:“我會留下德四叔。一路艱險,湘綺還會帶上兩位江湖上結交的朋友,他們武藝超群,義字當先。”
“皇上派欽差下江南,早已安置好行路。好歹八殿下是他最不忍割舍的兄弟。”
湘綺本是想帶地牢中結拜的弟兄朱貴大哥等人同行,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朱大哥是燕州人,有燕州口音,為人俠義,湘綺也給他個建功立業的機會。
自從她金榜高中,她就暗中托了玄愷替她周旋,救出來大牢中的朱貴大哥和兄弟們。如今幾位兄弟都在一個鏢行幫忙朋友,隻有刀疤臉二哥和小兄弟趙根兒留在了大理寺做獄卒,糊口溫飽都是好的。
“韓信點兵,多多益善。”湘綺堅持道,帶出一臉自信的笑,陽光下頗是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