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仁殿內,玄慎聽罷卓梓一一稟告今天軍機堂發生的事,玄慎感歎一句:“真是內憂外患!”當聽到同太師周旋讓太師默許點頭推行新政的前後,很是讚賞湘綺的舉動。他目光停留在湘綺麵頰上,語氣極其溫和地說:“時局動蕩,必定有取有舍,卿能有這番感悟定奪,朕心甚慰。”
湘綺低頭一笑,說一句:“臣誠惶誠恐,愧不敢當。”
“尋常家的男兒都未必能有此胸懷,危難時不計前嫌,尤其是卿家。”也不知這句“尤其是卿家”是指她是女兒身,還是她同魏氏曾有前嫌舊恨。
湘綺滿心得意時,餘光卻無意落在一旁書案旁信手翻閱奏折的卓梓的腳上。素白的衣衫,是皇上特許卓梓可以不必朝服入宮,如此恩賜也是亙古少有。隻是令她心奇的不是這個,是卓梓衣襟下擺露出的那雙絲履,非絲非綢,看來古拙與眾不同。湘綺一眼看出,那不是那日雲錦臨窗一陣陣密密縫製的冬履嗎?如今穩穩的穿在卓梓腳上,這寒時未到,卓梓已經穿上了寒履,是真是沒有鞋度日,還是迫不及待?心裏惴惴的,神馳物外,不由記起雲錦縫鞋時那入神癡癡的神情,心裏就一陣絞痛,明知是天上行雲地上流水永遠無法有彙聚一處的一日,可是卻一如既往的癡情不變。她原本隻以為是雲錦那癡妮子瘋了心妄想,如今看卓梓也是情有所動。
卓梓在同玄慎問答,說話的神情中雖然存了恭敬,卻又是處之泰然,談吐自若,真如幼時耳鬢廝磨一處長大兩小無猜的好友。他手裏端起龍書案上一隻精致的赤金螭首五行小手爐,螭眼是一對兒紅寶石,圍了爐身是八卦五行的圖案,鑲嵌了八位星宿,每顆星都是渾元飽滿顆粒碩大瑩潤含寶光的東海金珍珠,捧在手心不過巴掌大,別致可愛,貴氣逼人。
卓梓雙手捧著那手爐把玩,一邊侃侃而談,同皇上談論邊關蒙古忽而哈部落這些年來不停騷擾邊境,如今陳兵邊關兵臨城下的局勢,雖然話題緊張,但卓梓言語平靜。
“這調兵遣將就又是要耗空國庫。蒙古忽而哈部落是民富國窮,如今我聖朝是民窮國益窮,如此不是安穩的局麵。”卓梓說著,手指輕輕轉動那赤金小手爐的蓋子,一股白色熱氣蒸騰而出,如一縷雲煙。
“仔細熏手!”玄慎猛然一聲喝,緊張的大步向卓梓走去,卓梓卻穩穩將個蓋子蓋上,似對這手爐的秉性了如指掌,反是皇上多慮了。
“卓大哥的手涼嗎?”玄愷在一旁問,見卓梓手中一直捧玩這隻小手爐。湘綺也覺得好奇,天氣入秋,白天卻還沒有涼到要用手爐過活的時候。卓梓平日是個置身世外,俗世的金銀珠寶對他來說一如糞土,也不見他平日對什麼珠寶珍玩多望上一眼。如今,反對個赤金小手爐愛不釋手,戀戀不舍的不肯放下。況且擅動龍書案上的禦用之物本來就是失禮,卓梓很少如此失態,湘綺想,難道是卓大哥心中為蒙古忽而哈部落入侵之事心存不安,一時疏忽了君臣禮數?
“淩宇可是手涼?怕還是昔日在西府落下的病根。這手爐若是你喜歡,就拿去把玩吧。”玄慎倒是大方,仿佛同卓梓不分彼此。卓梓並不推辭,似乎久等了皇上這句話,起身拱手躬身道:“謝陛下!”
湘綺驚詫的目光從卓梓麵上遊過,又落在玄慎麵頰上,真是搞不懂這君臣二人如此的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