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綺這些時日在宮裏深居簡出,隻同雲錦為腹中的孩兒做小襖小鞋,虎頭帽子。宮裏人人皆知,皇上這些日子為怡妃娘娘物色來一位乳娘秦嬤嬤,生辰八字都是投緣的。
阿苧拿來一些半舊的棉絹子,說是皇後娘娘吩咐從府庫裏尋來,這越是陳年鬆軟的布匹越是吸水,宜做嬰兒的尿片。
雲錦這些日心緒平靜許多,平日裏不言不語,隻一心養著腹中的孩兒。有了孩子,她就多了一份念想,一份牽掛。他走了,孩子卻還在她肚子裏,他可以不認她,卻要認自己的骨肉。她把弄著泛黃的陳年布匹,不由歎一句:“皇後娘娘還真是個有心人呢。”
雲錦悠悠的問:“姐姐,不覺得皇後娘娘如今對姐姐頗是殷勤嗎?”
湘綺停住手中的剪子側頭望她,頗有些不解。
“這殷勤與否都是相比的,可見了皇後娘娘對靜貴妃娘娘也如此的示好呀?”雲錦隨意一句點撥,阿苧快言快語應道:“沒見雲萃宮那主子,眼睛眉毛都要生去頭頂上了。聽說這些日總是糾纏皇上封她的如意殿下為太子爺,八成指望了母憑子貴當上皇後娘娘呢。”
湘綺瞪一眼阿苧斥責道:“又渾說了不是?皇後母儀天下,如今首領六宮,豈是旁人能覬覦的?”
雲錦掩口一笑,又斂了笑容譏諷問:“姐姐是故作糊塗還是不食人間煙火呢?”
湘綺心裏也是一陣漣漪微動,近日來她似看出些端倪,也聽人說皇上日日擺駕雲萃宮,都是要待上個一兩個時辰才肯離去,因為國事操勞,不得不把批閱奏折的事推去了夜間,挑燈夜戰了。重陽節吃茱萸餅,隻皇後和靜貴妃的份例是一樣的,八隻一碟子;湘綺同其他嬪妃都是四隻一碟子。采辦冬衣,賜給靜貴妃的錦緞綾羅又是同皇後一樣的份例,令後宮羨慕不已,熙嬪曾酸酸的挑撥她說:“妹妹的肚子偏偏的不爭氣,若再早幾個月,怕這風光就是姐姐的了,少不得讓姐姐日後提攜一二呢。”
雪兒小姐入宮做了靜貴妃魏雲嫦之子皇子如意的乳娘嬤嬤,日日高昂個頭抱著孩子耀武揚威。仿佛就要後宮易主,入主六宮一般。
一次在禦花園同湘綺邂逅,目光狠狠的瞪了湘綺,尖刻道:“搖身一變就入宮了,可也未必是什麼好事兒。做奴才的永遠是奴才命,到頭來就知道誰是你主子了。”
她抱個孩兒似對那小皇子說話,目光不時向她這裏瞟。湘綺想不到這種破落戶也能入宮,隻當做不曾聽到,悠悠的轉身而去。
才回宮,皇後娘娘來看望她。
噓寒問暖一陣子,湘綺見皇後依舊是那溫和的模樣不減當年,舉手投足都是貴氣。隻是年老色衰,眼尾滿是皺紋,皮膚也沒了光澤,脂粉塗抹得都顯得生硬。
皇後撫弄她的小腹說:“看情形該是位小皇子呢。日後才華橫溢似妹妹就是聖朝之幸事。”
湘綺想,也不知曉皇後因什麼原因不能產子,聽說她是皇上的表姐,同皇上夫妻十餘載也沒能給皇上添些骨血。若是依了玄愷透露的故事,皇上不納嬪妃是為了自保,羽翼未豐,怕一朝產下小鳥反被魏太後利用了,把自己取而代之。但如今皇後那慘然的目光令人看了心痛,皇後性情溫和,不與人為敵,久居深宮也頗是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