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了金中河的首級,程峰等人依然覺得不夠解恨,紛紛建言張翠山要向韓山童問罪,而張翠山之前本就對韓山童心下有氣,隻是為了大義百般忍耐,如今寒氣入體,自知時日無多,也就少了許多顧忌,索性就任性上這麼一回,當下點齊兵馬就要發難。
就在這個時候,一員紅巾軍大將跌跌撞撞地闖了起來,衣衫淩亂,背後還滲出幾道掌印,頗顯狼狽,正是紅巾軍大將劉福通。
“大哥救我!”眾人一楞,劉福通搶先哀聲求助。
劉福通號稱紅巾軍中頭號戰將,雖然之後江浙部的施耐庵突破晉升宗師,這個名號已不符實,可是蒙古軍和江浙軍已然退兵,紅巾軍總部之中論戰力仍以小劉為第一,什麼人能把他搞得如此狼狽,以至於大呼救命?
“兄弟莫慌,這裏是黑水軍大營,誰敢跟你為敵,除非先過了為兄這一關!”張翠山安慰道。
“明王死了,小弟被他們誣蔑成凶手,杜遵道也不知道從哪請來的高手,數招之間就把小弟打成重傷,大哥,這事兒你可不能不管!”劉福通鬆了口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出來。
“韓山童死了?”程峰呼地拍案而起,他身高九尺,魁梧之極,又是宗師的修為,氣勢驚人,一聲呼喝之下,嚇得小劉腿一軟,差點兒癱倒在地。
“劉兄弟別怕,我不是故意的。”唐文超雖是死於金中河之後,可幕後的主謀卻是韓山童等人,程峰剛召集了一支隊伍要去找其算帳,可是現在人都死了,難道還要鞕不成?
程峰的腦子裏忽地一陣惡寒,這麼沒品的事他還真幹不出來。
“若不是劉將軍下的手,那韓山童之死對誰最有利?”劉伯溫話不多,可張口就直奔事件的核心。
張翠山和劉福通對視一眼,幾乎同時呼出一個名字:“是杜遵道!”
“不錯,紅巾軍自韓山童以下,就以劉將軍和杜遵道的權勢最大,劉將軍既被認定為殺韓山童的凶手,大軍自然就以杜遵道為尊,掌控一軍數十萬兵馬,坐擁數府之地,又是天下義軍之首,嘿嘿,這位杜軍師的野心可是不小啊!”劉伯溫進一步分析道。
“我早就看出杜遵道這個小子不是東西,若非韓大哥一直護著他有好幾次我都想劈了這個王八蛋,想不到韓大哥對其最是寵信,卻落得如此下場,真是可惡!”劉福通感念韓山童的恩義,心下難過,恨恨地罵了幾句。
眾人將矛頭一致對向杜遵道,事態也愈發明朗起來。
“大帥,死者為大,韓山童我可以放過,但是義弟的仇卻不能不報,唐兄弟的死與他也脫不了幹係,這回我非得把他活剮了不可!”程峰鬱憤難平,將怒火撒到杜遵道的頭上。
“對,這小子弑主枉上,還誣蔑我殺了韓大哥,這個仇也一並報了。”劉福通也眼著叫囂。
“不錯,紅巾軍內部自相殘殺我可以不管,可是因為杜遵道,我兩個兄弟一死一傷,絕不能就此善罷幹休,點齊兵馬,帶上大炮,轟他娘的!”張翠山難得爆一次粗口,下令攻打安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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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華燈初上。安陽城下,各路兵馬雖然退去,可是城頭上依舊是燈火通明,防範甚嚴。
“城上是哪位兄弟當值,本將劉福通,速開城門!”張翠山等人隨炮兵同進,劉福通打了個前站,率數十騎在城下叩門。
“劉將軍莫怪,非是屬下不給你麵子,實是軍師下了嚴令,軍中上下都說是你害了明王,已經下了緝殺令!你還是回去吧,就當末將沒有見過你。”
守城的是一名千夫長,姓左,此人並非杜遵道的嫡係,隻是平日裏佩服劉福通的勇武,這才網開一麵,沒有下令開弓放箭。
“你???!”劉福通一時為之語塞,這才明白杜遵道的險惡用心,紅巾軍中竟已無自己的立足之地。
“跟他們廢什麼話,大帥將至,我等先打破城門再說,小炮手準備!”郭子興與劉福通同行,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催促火炮營開炮。
十門小型火炮迅速架起,眾丘八心傷唐文超將軍被人背後捅刀子,對紅巾軍已無半分友軍之誼,在他們的眼裏,炮轟紅巾軍大營和炮轟韃子沒什麼兩樣。
左副將是見識過黑水軍火炮威力的,見對方二話不說架炮就轟,心知不妙,高聲喝道:“炮火太盛,所有人都下城頭,到內城躲避!”
徒死無益,黑水軍戰力強橫,裝備犀利,更要命的一點是他們的統帥威望太高,連紅巾軍中的一把手韓山童都遠遠比不上人家,兩軍若是真的開戰,隻要張翠山登高一呼,相信七成以上的紅巾軍樂意被招降。
“轟隆???轟隆!”一通炮火之後,安陽城頭被削去了大半,城門亦是被轟出數個碗大的洞口,還沒等小炮營填彈再射,左副將拉長了嗓音幹嚎:“別轟了,都是自己人,我開城門便是!”
左副將眼見安陽城就要被轟爛,心知憑自己這點兒兵馬根本攔不住狀若瘋狂的黑水軍,他也算是愛兵如子之人,把丘八都趕下城頭,自己留下,扯下了頭上的紅巾,在炮灰裏胡亂抹了兩把,就成了一麵小號的“白旗”,雙手撐開連連揮動,炮灰迎風飛揚,嗆得他不由得眯起了眼,氣兒都喘不過來,可是手上的白旗兀自擺個不停,生怕炮彈一個不長眼把他給轟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