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雯做了一個夢，夢很長，很悲涼。
夢裏一個男人穿著一身民國時期的鐵灰色軍裝，包裹著修長健碩的身材，黑色的頭發剪成板寸，英姿颯爽的模樣。而俊朗的臉上則是時時刻刻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容。
他說：“玥兒，等我帶你回家。”
他的懷裏抱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十六七歲的樣子，身上穿著一件民族的服飾，長長的黑發挽成馬尾，露出一張白淨的臉，臉上雲霞滿天。
少女像是有些嬌羞的模樣往他懷裏鑽了鑽，輕輕點了點頭。
木頭搭建的小房間裏，並沒有多少東西，一張不大的木床，床的擺著一張木頭桌子，桌子上擺放著許多的瓶瓶罐罐，房間裏彌漫著一陣苦澀的藥香。
兩個人膩歪了一下，男人推開少女，將她耳邊黑色的有些淩亂的發挽至耳後，親親了少女嬌羞的臉龐說：“一定要等我。時間不早了，他們還在外麵等著我。”
少女看著男子，似鼓起勇氣一般，墊著腳尖在男子的臉頰上落下一吻，細細的聲音堅定的回答道：“我一定等你，無論多久。”
他並沒有讓少女等很久，三個月之後，他的確實現他的誓言，回來了——
可是等來的他，卻帶著大隊的人馬，血洗了她的家園，她看見滿天的晚霞和地麵上的鮮血融合在一起，黃昏的光刺得人流淚。他坐著高頭大馬上，身前還坐著一名女子，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來。
少女滿眼的不解，否定一般搖晃著頭問：“不是你對不對？”還沒等男子回答，女子像是急切的確定答案一般又說了一句：“肯定不是你！你是來救我的對不對，呐，不是你、吧……”後麵的聲音卻越說越小聲，眼淚像開了閘的大水，洶湧而來。
他看著她淚流滿麵無動於衷，臉上再也沒有了那如沐春風的笑容，而是冷冷的舉起黑色的搶，眼裏毫不掩飾的殺意，居高臨下的指著她說：“我從未喜歡過你。”
一切來得那麼猝不及防。
她覺得這是一場夢，太過真實和痛苦的夢。今天她還在甜蜜的回想他說過的那些誓言，他說他會帶她回家，他說他會娶她，他說他會教她習漢字，他教她練槍法，他……
可四周刺目的紅，散落在身周不齊全的屍身，他冷冰冰的表情，他眼底的殺意，都像是一道鞭子，將她鞭策醒，那些血洗她家園的兵，穿著和他一樣的衣服，可是卻都規規矩矩的站在他身後，而他肩膀上的徽章，在黃昏的光裏，刺目得耀眼。
“不，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這一定是在做夢。你是騙我的，你說你會娶我的，你說你回帶我回家……”少女囔囔出聲，始終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事實，身體像是被抽幹了力氣跌落在地上，無措的看著四周。
“嗬嗬……真是天真。”男子身前的女子嘲笑出聲，身手矯捷的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男人也隨著女人跳了下來。
“他會喜歡你們這些遠古時期的苗蠻子？”眼神輕蔑的上下打量著少女，接著說：“我們早已經定了婚約，這次他來不僅僅是奉司令之命來收複你們這個土匪窩，也是為了告訴你，他不會娶你……”
女子紅豔豔的嘴唇一張一合，說出來的話語如利劍一般刺穿了少女的心髒，打碎了她最後一點的自欺欺人，蒼白的臉頰漸漸失去血色，她悲憤絕望的望著兩人，銀牙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低著頭一步一步往後麵退著……
而那身後燃燒的熊熊烈火，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再一步，再一步，她就會和那火焰融為一體了。
而前麵的一群人卻無動於衷的看著她。
“我最後問你一次，”少女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響起，低著頭沒有抬起，“你真的沒有喜歡過我嗎？”
“沒有。”男子肯定的回答。
“那你為什麼說要娶我，為什麼說愛我……”
男子愣了一下，那一向沉默寡言的人會和別人說這樣肉麻的話嗎？
“那不過是男人逢場作戲時候說的話罷了，你還真是單純，男人對誰都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也就隻有你會信。”女人輕蔑的聲音。
“是這樣的嗎？”聲音裏帶著明顯的顫音，卻又再次得到男人肯定的問答。
“嗯。”
“……”
鮮血染紅的一切，還有他親口承認的話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了不是嗎？還有什麼可、自欺欺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