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17歲,正在上高三,因為學習成績不好,心情自然是灰暗的,有些自暴自棄,每天逃學和鍵鍵、小軍他們吊兒郎當成群結隊在城裏晃,並以打個小架、闖個小禍為榮。
草莓上市的季節大概也就是四五月份吧,美好的春天平息了我內心的躁動不安,我關掉call機,任那幫小子翻天覆地地找我,開始了自己獨來獨往的遊蕩。街上隨處可見賣草莓的攤子,連空氣都有一股甜絲絲的味道,讓整個小城顯得分外濕潤、清爽。在這樣的季節,有這樣的氛圍,不發生點浪漫的事才怪。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認識了賣草莓的女孩草兒,比起那些灰頭土臉的鄉下丫頭,她清純得像剛走出森林的睡公主。她的裙擺上常有青草的痕跡,她的臉龐清潔得不染一絲塵土,她的眼睛是純淨透徹的,她的頭發飄而濕潤……
草兒是去年在高考大戰中的落榜者。考不考大學對我來說無所謂,懷著一種“天生我才必有用”的雄心大誌,我隨時都可以打個背包去闖天下,隻是現在我還沒找到擺脫繼續上學的理由,隻好暫時隨波逐流百無聊賴地呆在學校裏。草兒的成績本來是很好的,但命運捉弄人,她還是失去了機會,草兒灰了心,回家從父親手裏討了半畝地像繡花一樣種了起來。
“像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不應該去種地。”我一本正經地跟草兒說。
“那我該做什麼?”草兒將一枚青裏帶紅的草莓放在舌尖上,然後問我。
我壞壞地回答她:“比如,找一個好老公,嫁到城裏來……”
草兒生氣了。
那些天我整天泡在街上,小軍夜半摸到我家裏來,追問我究竟做什麼去了,我知道騙不過他,便如實招來,小軍警告我:“玩玩可以啊,千萬不要談戀愛,要盡快歸隊。”我一邊把他往外趕,一邊滿口應承著他。
可是,我已經習慣了草莓的味道。每天清早我都要替草兒到不遠處的家屬院去打清水。草兒偶爾也會挑個質地較差的草莓放在我嘴裏,然後笑眯眯地看我故作狼吞虎咽般地吃掉。
有一天黃昏,草莓沒有賣完,草兒打算打包讓我帶回家,我堅決不要。後來兩個人研究決定把它們吃掉。我騎著車子馱著草兒來到新華書店院內,尋了一處自來水管,把剩下的草莓衝洗得幹幹淨淨,然後爬到最高的頂層樓上,一顆一顆消滅掉了那堆酸甜可口的草莓,之後,天便黑了,我要求送草兒回家,草兒拒絕了我。
但是,從那天開始,無論草莓賣得好不好,草兒最後都要留下一堆來,等到傍晚的時候,交給我,然後一同坐上我那輛破的“叮當”響的自行車,一起前往書店樓上共度好時光。我一直滿有把握地認為,這是草兒喜歡上我的表示,可是,草兒明明白白告訴我,這是她對我一整天不吃不喝陪她曬太陽的補償。我故意裝傻說:“我願意陪你曬一輩子的太陽”。
我和草兒有了第一次的約會。那次我們去了偏遠一些的師範學校。學校裏有一片花園,一片草地,還有一條小河,是多麼適合於表白愛情的地方啊。為了加深在草兒心中的印象,我經常開吹一些不著邊際的事,草兒總是認真地托腮傾聽,並不時地一笑……
我愛上了草兒。我固執地認為,今生不會再遇到草兒這樣美麗、純真的姑娘了,我決心向她表白。
那已經是我們的第三十七次約會,地點還是老地方,由於緊張平時口若懸河的我竟找不到一個話題來打破沉默。為了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我在家裏對著鏡子至少練了一千遍,看著鏡子裏自己怪怪的麵龐,心情也怪怪的。我不擔心草兒會大笑著嘲諷我,那樣我也會輕鬆地笑起來,我隻怕草兒轉身就走,並從此不理我了。
揪心的夜晚到了。身邊的青草都快被我倆拔光了,再不開口恐怕我的手指頭都要被泥土磨破了。草兒仿佛也有一種預感,隻是低頭不吭聲。我說:“草兒。”草兒顫抖了一下,沒有反應。
“我愛上你了。”我的聲音低得像蚊子的聲音。
可是草兒聽到了,轉身就走,丟下一句:“你胡說什麼呀!”
我真急了,心裏又是緊張又是後悔,我說:“草兒,這是真的,真的!”
我追上草兒,在一個秋千架旁,和她站到了一起。月光下草兒顯得更加美麗動人。我膽子又大了起來,我一遍遍地問草兒,連自己都覺得囉嗦了,草兒還是不吭聲。後來,我想出了個壞主意,我說:“草兒,你要是也喜歡我的話,你就默認不用點頭,你要是不愛我的話,你,你點點頭就算了,我不勉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