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吱’的輕響,景先生眼尾一挑,瞧著門外探頭探腦的小廝,眼底突現一絲狠戾。
他收攏目光,緩聲道:“倒杯茶來!”
門外的小廝趕緊推門進來,一隻腳剛邁進門檻,正巧一縷陽光透過竹窗滿進進來,金燦燦的落到他腳上。上好的青緞鞋麵上立刻浮起一道絲光,晶瑩燦亮,跟他身上那件洗的發白的粗布葛袍極不相襯。
景先生在他鞋麵上瞥了一眼,沒說什麼,接過他捧上來的茶順手將蕭遠那封信遞給他,“收起來!”
小廝恭敬的接過信,趁著轉身的功夫飛快的在信上掃了兩眼。
景先生突然叫住他,小廝一驚,回身卻見景先生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個白玉葫蘆,握在手心裏遞過他。
“你伺候我這些日子了很是盡心,這個賞你!”
“這都是小人應該做的!不敢當先生的賞!”小廝嘴裏推辭著,手卻伸過來。接到手上瞄了一眼,立刻喜上眉梢。一寸多長的羊脂葫蘆,雕工精致,糯米種清頭水,一看就是好東西,他這輩子也賺不來!
景先生眯眼看著他,“葫蘆保平安,你就隨身帶著吧!”
小廝喜不自禁,“多謝先生!”立刻把那葫蘆仔細拴在腰帶上,美的找不著東南西北。剛拴好,還沒把底下的絲穂弄順,就聽見景先生又道:“去把聶統領找來,就說我有事和他商量。”
小廝應了一聲趕緊出門,剛到竹廊門口就瞧見聶黑迎麵過來。
他忙迎上去,邊走邊按著腰上的玉葫蘆,生怕它跑了似的。到了聶黑跟前還沒等說話,聶黑一把就把他扒拉到一邊,大步穿過竹廊,嘩啦一下推開房門。
“景先生,我有話問您!”
隨著竹門大開,一大片晶瑩的天光湧進竹屋,正好落到地當間。不算大竹屋瞬間成了一明一暗兩個世界。
有光的地方燦爛耀眼,無光的地方,暗色沉沉。
景先生此刻就隱在暗的世界中,盤膝打坐。消瘦枯幹的臉上皺紋如刀削斧砍般深刻。
漆黑的道袍凝重如墨,明明一動未動,明明瘦骨棱嶒,卻有種說不出的威壓。仿佛坐在那的不是一個眇一目瘸一足的半殘之人,而是一隻假寐猛虎,隨時會躍起來給人致命一擊。
聶黑滿臉怒氣莫名就弱了幾分。
似乎沒聽見他進來,也沒聽見他那聲怒衝衝的喝問,景先生眉眼未動,鼻中卻冷冷的‘哼’了一聲。
跟進來的小廝僵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聶黑也知道自已情急失態,景先生這是故意晾著他。
他一咬牙,拱手上前施禮道:“不知先生正在打坐,屬下魯莽,還請先生恕罪。”
景先生這才慢慢睜眼,回手把小廝打發下去,“你要問我何事?”
聶黑把心一橫,“主上追回請婚折子的事情,是不是先生告訴保夫人的?”
“你懷疑我悖主?”景先生猛的一甩拂塵,麵色陰沉的盯著聶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