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妙總說她自己爛,每每我勸她的時候心裏都有一句潛台詞在騷動:真正爛的人可是從不覺得自己很爛的。你會覺得你自己爛,那是你的自我批評係統依舊在正常運轉,而那些真正爛的人是不會有這種良心的。
比如說我。
隻是從聖路易斯回來之後,我已經收斂了很多。所以陳妙沒有機會認識從前的那個我,鯊魚也沒有。但馬克卻知道。
所以我時常在他麵前感到輕鬆,完全的不用偽裝自己。這樣發展下來的後果,就是我們漸漸地有了肉體的接觸。在馬克回來之前,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跟男人上過床了。別覺得我惡心,這隻是正常的需求而已。
馬克很懂女人,也許很懂我也說不定。不管什麼姿勢,我們總是能配合的很好。我曾看到新聞上說,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婚姻破裂都是因為性生活不和諧。所以大家都別把自己想的多麼高雅,性跟生活中的其他事情其實是一樣重要的。基於這一點,我倒不反對試婚,同居,婚前試愛等國內的流行文化。
我並不認為自己跟馬克錯了。我們無非是各取所需而已,我也沒有跟樂隊成員戀愛。可是這一切都沒有了意義,因為鯊魚死了。天地良心,那真的隻是意外。但是陳妙不會相信。
那天我跟馬克約好先去沙田廣場看跨年活動,然後回去再狠狠的來一炮。我們才剛走出沒多遠,就碰到了醉醺醺的鯊魚。馬克好心的上去扶他,卻被鯊魚一巴掌呼開了,兩個人在路邊吵了起來。
他們一個個蹬鼻子上眼的,拉拉扯扯,眼看著就要打起來。我正要上前勸阻,鯊魚卻一個趔趄沒站穩,摔到了馬路上。然後,那個瞬間,難以置信的悲劇就發生了,一輛大貨車活生生的從他身上壓了過去。
貨車司機下車看了一眼之後,雙腿都嚇得抖了起來。他轉身想駕車逃逸,卻被馬克一把揪了回來。
我驚恐的望向了馬路中間那團血肉模糊的紅色,呼吸聲掩蓋了周遭吵鬧的一切,心髒一下一下的有力的跳動著。我還有命,但是馬路中間的那個男孩兒已經沒有了。
馬克抱著我,慌亂的說:“J,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任由他搖晃著我行屍走肉般的軀體,根本不願相信眼前的一切。直到救護車趕到現場,要帶走鯊魚的時候,我才瘋了一般的掙開馬克的懷抱衝了上去。
“鯊魚!鯊魚!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還這麼年輕!”我對著一團血肉模糊的軀體嘶吼著,直到警察拉開了我。
我滿身都是鮮血的站在馬路上,那個時候,誰要是輕輕碰一下,我都會碎掉。
迷迷糊糊的跟警察做完筆錄,馬克就送我回家了。在回去的路上,零點的煙花點亮了小半塊天空。這一切都來的如此的突然,可除了我跟馬克,沒有人為鯊魚感到片刻的悲傷,人們都沉浸在節日的興奮中。
我跟馬克在沙發上呆坐了一夜。淩晨的時候,他才終於說了一句話:“我要自首。”
“嗯。”
“我說我要自首。”
“嗯?”
“是我害死了他。”馬克靠在窗邊深深的歎了口氣。
“你不用這樣衝動,你現在怎麼樣他都看不到了。我就算再心痛,也知道那隻是個意外。”
“意外就不用負責任麼?要是我沒有跟他吵架,沒有推搡,他就不會跌倒了,也就不會死了!”馬克突然失控起來。
“可是他已經死了!沒有那麼多要是,也沒有那麼多如果!”彼時,我的眼淚早就在剛剛過去的一夜裏流幹了。
“今天警察肯定還要找你,你自己想好怎麼說吧!我已經決定了,我這就去警察局。”
“你們昨晚到底吵什麼了?”
“這還tm重要嗎?!”馬克也變得神經質起來。
“對其他人不重要,但我得知道他為什麼丟了命!”
“你生日那晚,他跟蹤了我們。”說完這句話,馬克就離開了。
就像之前說的那樣,真正的爛人是從不覺得自己爛的。但是那一刻,我感覺到一種壓倒性的罪惡感在我的身體內蔓延開來。
後麵的事情,也就不用再多說了。馬克進了看守所,而陳妙搬來了我的家裏。我是很要強,但那時的我畢竟才18歲,還沒有能力去承擔一個生命的消逝。想來陳妙應該也是跟我一樣的。我們雖然互相都認為對方做的不對,但我們都同樣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鯊魚,對不起。你若要問我對不起你什麼,我還真答不上來,但我就是覺得自己欠你這三個字。
謝謝你愛我,謝謝你。如果重來一次,也許我還是不會選擇你,但我不會再這樣傷害你。我更希望的是,下輩子,讓我在生命的最初就認識你,而不是傷口潰爛成糜的現在。
不過,你永遠不會老去了。你比柯本還要年輕,還要帥氣。你永遠的以年輕時的樣子留在了我們心裏。你會比你想象中改變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