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點頭,才又意識到他看不到,於是我說:“我能做到。蕭然,以後,好好照顧自己,你會遇見比我更好的人。”
他沒回答我,路燈下他的身影漸行漸遠,決絕又沉默。
蕭然,對不起,我沒有騙你,你真的是個好人。陽光,帥氣,溫暖。而我就像是你的對立麵,陰暗,善變,敏感。
我多想偷掉你的光!但是你那麼好,我不能害你變得跟我一樣。這條路是沒有幸福的終點的。你不像我,你還有跟女孩子在一起的可能,我不能誤了你。
你說你謝謝我,我也希望那是你的真心話。未來的時間還長,我能陪你這一段,還能被你記住,感激,也算是我僅有的一點福分。
我也要謝謝你讓我明白,要從別人身上去尋求安全感,快樂,滿足,乃至一切都是不現實的。我的孤獨是我的,我的病是我的,我的不滿足也是我的。如果我閉上了眼睛,就沒有世界了,因為世界不過是我心的投影。我要去了解這個世界,就應該先了解我自己。
如果說孤獨是病,那藥就在我的身體內,而不在別人那裏。我不會再輕易的去愛誰了,不想再讓人傷心,拖累別人。我就是個孤獨患者,活該自我拉扯。
但好在這世界上,並非隻有我一人得了此病,我還有陳妙陪著我。我安慰她,就像在安慰我自己,諷刺她,也像在諷刺我自己。
但是我又跟她不同,我把自己一層一層的裹成繭,而不是像她那樣攤開傷口,任由它們在陽光下腐爛發臭,惹人厭惡。
我恨孤獨,恨特別,恨自己,但時間久了,偶爾又生出愛的錯覺來。愛這喧囂裏的失語,愛這黑夜裏的舔舐,愛這碎成渣滓,又磨出了鋒利邊緣的靈魂。這又愛又恨的天平不是左就是右,行走在兩個極端之間,誰又能明白其中滋味呢?
沒有人懂,他們也不屑懂,從始至終都隻有我自己,隻有我自己。
我記得老師曾說過一句話,他說人成長的過程就像畫一個圓圈,圓圈越大,圓圈外不知道的東西也就越多。是啊,因為圓圈是封閉的。我們從不接受跟別人的圓圈融合。我們永遠都是一個沒有死角,完美的圓。圈住我們的時間,人生,喜怒哀怨。
我站在圓心,不管是看著圓圈內的東西,還是圓圈外的東西,都能深刻的感受到天地之間,唯我一人的孤獨。張開嘴,呐喊些什麼。聽見求救信號的人圍在圓圈之外敲打著厚厚的玻璃窗,關切的問我怎麼了。但我不能放他們進來,圓圈若破了一個口子,我的城堡就不是我的了,它將被外來的人侵占,我就不是我了。
陳妙是知道這些的,所以她從來隻呐喊和觀賞,她知道如何烽火戲諸侯,還知道如何守住自己的城堡。
但我一點都不欣賞她。她太擅長表演了,人生對她而言就是一出戲,她隨意的被欲望玩弄在股掌之間,卻自以為是自己主宰了命運,可笑。
我跟她不一樣,我從不屈從於欲望,我控製它,壓抑它,我會做對的事,會判斷,會取舍。我不要被世界改變,但我也不想去改變這個世界。
這樣勢必會封閉,殘忍,絕情,但我不怕。所有的後果我都能承擔,大不了就是死,有什麼可怕。
我從小就愛畫畫,跟蕭然分手後,我毅然決然的去了巴黎,重新撿起年少時的夢想。對紙筆付出時間和愛,它總會留下點什麼,對人則是淡了就淡了,走了就走了,回憶太深了相反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