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原來日本的婦人都不穿褲子,身上貼肉隻圍著一條短短的圍裙。外
邊就是一件長袖的衣服,衣服上也沒有紐扣,腰裏隻縛著一條一尺多寬
的帶子,後麵結著一個方結。她們走路的時候,前麵的衣服每一步一步
的掀開來,所以紅色的圍裙,同肥白的腿肉,每能偷看。這是日本女子
特別的美處;他在路上遇見女子的時候,注意的就是這些地方。他切齒
的痛罵自己,畜生!狗賊!卑怯的人!也便是這個時候。
他看了那侍女的圍裙角,心頭便亂跳起來。愈想同她說話,他愈覺
得講不出話來。大約那侍女是看得不耐煩起來了,便輕輕的問他說:
“你府上是什麼地方?”
一聽了這一句話,他那清瘦蒼白的麵上,又起了一層紅色;含含糊
糊的回答了一聲,他呐呐的總說不出清晰的回話來。可憐他又站在斷頭
台上了。
原來日本人輕視中國人,同我們輕視豬狗一樣。日本人都叫中國人
作“支那人”,這“支那人”三字,在日本,比我們罵人的“賤賊”
還更難聽,如今在一個如花的少女前頭,他不得不自認說“我是支那
人”了。
“中國呀中國,你怎麼不強大起來!”
他全身發起抖來,他的眼淚又快滾下來了。
那侍女看他發顫發得厲害,就想讓他一個人在那裏喝酒,好叫他把
精神安鎮安鎮,所以對他說:
“酒就快沒有了,我再去拿一瓶來罷?”
停了一會他聽得那侍女的腳步聲又走上樓來。他以為她是上他這裏
來的,所以就把衣服整了一整,姿勢改了一改。但是他被她欺騙了。她
原來是領了兩三個另外的客人,上間壁的那一間房間裏去的。那兩三個
客人都在那裏對那侍女取笑,那侍女也嬌滴滴的說:
“別胡鬧了,間壁還有客人在那裏。”
他聽了就立刻發起怒來。他心裏罵他們說:
“狗才!俗物!你們都敢來欺侮我麼?複仇複仇,我總要複你們的
仇。世間哪裏有真心的女子!那侍女的負心東西,你竟敢把我丟了麼?
罷了罷了,我再也不愛女人了,我再也不愛女人了。我就愛我的祖國,
我就把我的祖國當作了情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