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秦沈二人已然安坐竹席,手捧著香茶,聞香賞煙,心似素蘭,靜雅安從,留住了光陰,也留住了彼此的音容相貌……
原來能靜靜地陪著你喝茶的那個人,也是能稱為知音的……
“老板,我來取琴了。”
渾厚高昂的聲音打斷了秦天的思緒,透過竹簾,循聲望去,便見一個約莫五十來歲的老者灑脫地走進了塵音琴坊,但見此人身骨凜凜似高山獨立,一身煞顯風發意氣的墨色無華的衣裳,濃眉似漆,白鬢如霜,隱隱散發著氣吞山河之氣概。
琴坊老板倒履相迎,躬身引路,笑著說道:“客官,您來了。琴已續好絲弦,客官請過目。”
“瑩潤透澤。”墨衣老者目光掃過絲弦,連連點頭,隨即撥彈絲弦,但聽聲清沉凝,餘韻留長,甚是滿意,對琴坊老板說道:“如水潤澤,張弛無隘,走訪那麼多家琴坊也就你這沉音坊能續上讓我滿意的弦。”
得此讚譽,琴坊老板大喜過望,笑道:“能為您的古琴續弦亦是鄙人的福分。”頓了頓,麵有難色,吞吞吐吐地說道:“客官您曾說過,隻要續得令您滿意可為鄙人彈奏一曲,不知……”
墨衣老者一笑,說道:“既已答應了老板,斷不會食言。”
琴坊老板眼眸一閃,笑得合不攏嘴,說道:“客官,您這邊請。”說著,便將墨衣老者引向了左邊的茶室。
觀此茶室之布局與右邊秦沈二人所在的茶室並無二致。墨衣老者入得茶室,特地走到窗欞之下,麵朝秦沈二人而坐。琴坊老板也已然曲腿落座,相陪在側。
一陣寒暄過後,便見墨衣老者雙手著於弦上,左手一按弦取音,右手便已彈弦出音,十指吟猱,時而挑摘起輕清,時而抹打以清濁、忽而剔劈出重清、忽而勾托入重濁,繁複指技並用於一弦之上,將散、按、泛三音巧妙而又神奇地交錯相連,從而將清冷入仙之天籟,厚德載物之地籟,塵心絲語之人籟彙聚成了一曲低緩悠遠、飄渺入仙的希聲至樂……
曲終。
仙音猶在耳,凡心已行遠。
秦天驚歎不已,不覺的看向墨衣老者,但見他與琴坊老板低語交談了幾句後,負手在背,從容地離開了塵音坊……
“客官,那位客人叫我轉交給您的。”
琴坊老板雙手捧著一弦琴來到了秦天的麵前,秦天一時懵然,片刻之後方才想起墨衣老者走時並未攜帶此琴。秦天不解其意,問道:“這是為何?”
琴坊老板不舍地放下一弦琴,說道:“那位客人請您將此琴轉交給琴師秦素華,賀她生辰。”
“他知道我師傅?”
秦天甚為驚訝,旋即一震,心中說道:“魔宗天問!?”
琴坊老板收回在一弦琴上的目光,看著秦天說道:“這個鄙人就不得而知了。”說完,又將目光落在了一弦琴上。
秦天望了望天色,旋即起身謝道:“有勞老板了。多謝老板款待,眼看天色將晚,在下亦該告辭了,請!”沈魚兒見狀,抱琴坐起,微笑作辭。
琴坊老板揖讓恭送,說道:“今日二位知音能光臨小店,亦是小店的榮幸。請!”
待得秦沈二人除了沉音坊,琴坊老板望著他們的離去的背影,笑意盈盈的臉突然間就僵住了……
“啊!”
隨著沈魚兒的一聲痛呼,打斷了秦天的思慮。秦天轉身一看,便見沈魚兒已然跌坐在地,握揉起腳踝來,強忍著疼痛地望向自己。
原來沈魚兒是被石子絆倒了。
秦天連忙走了過去,半跪下來正欲查看傷勢,卻見沈魚兒往後縮了縮腳。秦天安慰著說道:“沒事的,應該是崴腳了,扳正就沒事了。”說完,就握住繡鞋,揉了揉接著陡然施力,便聽見沈魚兒“啊”的悶哼,將骨骼回位的清脆聲掩蓋……
秦天心生愧疚,隻怪自己隻顧著思慮沉音坊一事,越走越快竟將她忘在身後,以致其崴腳摔傷。
良久,沈魚兒稍有好轉,便欲站起,腳上剛一用力,頓覺疼痛難當,眼看著就要跌倒,便見秦天將其穩穩扶住,說道:“我來背你吧。”說著,解下鳳棲琴,彎腰弓背,將沈魚兒背了上來。
落日西斜,古道黃昏,二人身影在金色的餘暉下隨著緩慢的步伐而漸漸拉長……
多想就這樣枕在你的背上,看那黃昏落日,與那天地同老……
沈魚兒想著想著便已入了夢鄉,那個隻有他們兩人,白首同看月升日落,潮漲汐退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