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巡城的更夫提著銅鑼,打起了四更天,旋即懶懶說道:“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待更夫巡過花滿樓之後,便見一個身影忽然從巷陌中閃了出來,急促地敲起花滿樓的大門來。
片刻,便見衣著整齊的蔣姨打開了房門,與賀三娘匆匆來到巷陌,將秦天扶進了花滿樓。但是他們並沒有將秦天扶回他房間,而是扶去了賀三娘的閨房。
直到一切安置妥當,蔣姨便問道:“沒被人發現吧?”
賀三娘被問得心裏發虛,低聲說道:“應該沒有。”
蔣姨將桌上的湯藥端了過來,遞給賀三娘,說道:“偷偷叫趙大夫捉的藥,你先喂他喝了。守了你一晚上,我先去休息了。”
賀三娘麵有愧色地說道:“謝謝你,蔣姨。”
蔣姨聽罷,不由得停下了腳步,說道:“他愛的是晴姑娘,即便你為他赴湯蹈火,他也不會愛上你。”蔣姨頓了頓,望了一眼這個青樓女子,方才說道:“值嗎?”
賀三娘心中一陣酸楚,片刻後方才說道:“值!”
蔣姨心瀾頓起,不是不懂情之所起,一往而深,而是俗世紛擾,有太多的無奈,太多的身不由己……
一如,自己與張老爺……
蔣姨心中長歎一聲,卻也沒再說什麼,掩門而出。
月華如水,誰的深夢萬古長恨?
賀三娘倚著床沿,為秦天擦拭著額上冷汗。
怕是做噩夢了吧。
賀三娘不禁心疼起這個昏迷的少年來,隻覺這個少年便是自己命定之人,但當一想到他所愛之人並非是自己時,賀三娘不覺地有些難過……
“冷……冷……”
秦天那虛弱的叫聲打斷了賀三娘的思緒,賀三娘聽清之後,連忙找出被褥,為秦天蓋上,孰料秦天還是叫冷,賀三娘便又給他多蓋了一張被褥。
“冷……”
當秦天再次叫道時,賀三娘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三更半夜的,該如何在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去找被褥?
賀三娘思索了片刻,旋即解開了身上的衣服,裸身入得床衾,玉手遲疑了片刻,還是將秦天緊緊抱住。
但見賀三娘麵有幾分紅潮,害羞而又害怕地看著打著冷顫的秦天,低聲說道:“但願你此生永不負我……”
大夢三千,誰的情思不絕,誰的怨念不止?
待到朝陽升起,那本應落幕的深閨之夢,或許才剛剛拉開了帷幕……
賀三娘對鏡梳妝、畫眉、點唇,就像是剛過門的新娘子,滿麵春風,媚態生姿。梳洗完畢後,賀三娘便出了房門,去尋蔣姨。
下得大堂之後,賀三娘便見蔣姨一如過往的頤指氣使指揮著下人,似乎昨夜那暗渡陳倉之事,從未曾發生過一般。
賀三娘不由得笑了出來,這個鴇母,還真是不一般哩。
蔣姨聽到笑聲,不由得怒道:“死丫頭,大清早的吃蜜糖了,這麼樂嗬,還不趕緊給我出門接客去!”
賀三娘一聽“接客”二字,不由得怔了一下,這剛想跟蔣姨說不再接客,她怎麼就叫自己去接客了?
是無心之說,還是有意提醒自己是風塵女子?
賀三娘不無疑惑地看了蔣姨一眼,隻見她仍是謾罵不停地使喚著下人。賀三娘眼眸黯淡了幾分,亦沒再說什麼,徑直走出花滿樓,與姐妹們一同攬起生意來。
蔣姨不無歎息地看了一眼賀三娘的身影,旋即罵道:“二寶,我真是白養你了,你看看你,這幹的是什麼活?”
那個二寶正是那天跟隨著蔣姨去茅屋的那個憨厚小子!
但見二寶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瓜子,囁嚅說道:“我沒幹錯活啊。”
蔣姨不由得“嘿”了一聲,罵道:“還敢頂嘴?我看你是活膩了……”
花滿樓無風無浪地過了五天,而秦天也醒了過來,隻是他什麼也不記得,而且一副癡傻的樣子。
期間,蔣姨還偷偷請了趙大夫過來診脈,趙大夫說是哀傷過度,操勞過度,反正什麼都是過度了,所以便瘋了。
蔣姨雖知趙大夫的醫術並不怎麼樣,但無論是哀傷過度,還是操勞過度,反正秦天就是瘋了,且這瘋子並不讓人省心,又鬧又跳。
這晚上還有賀三娘去照料,但到了白天,也隻好將他鎖起來,省得他稀裏糊塗地跑出去,被韓府的人撞見。
那懸賞千金的花紅,可是傳得沸沸揚揚,即便是過了這麼多日,依然隨處可聞。這些一向善忘的人,碰到了錢,還真是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