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件事需要天地人和方能成功的話,沈複的越獄便注定了要失敗。但沈複並不這麼認為,因為夢中的教書先生說過:
天時,天下人之和也;地利,因時而製利也;將者,智信仁勇嚴;
道、天、地、將、法,人和而後和天下!
因此,天時與地利,都離不開人之和。
因此,沈複要找一個人甚至幾個人,能上下同欲之人!如此,便能大大增加成功越獄的幾率!
那麼,該找誰呢……
茫然無緒的沈複一個激靈,匆匆撥開枯草,目光搜尋著那個要找自己的人……
人呢?!
沈複頓覺寒意陣陣,這高升竟然不在牢房中!
是被獄吏帶走了,還是憑空消失了?
沈複斂了斂神,總覺得高升的牢房有些不一樣……
“布!有布在四周掛了起來!”
細尋之下,沈複竟然看到了貼在極地寒冰上的布角,但令沈複驚聲的並不是這障眼法,而是使用障眼法的道具!
“這世間有一件正能疊影,反能藏蹤的寶貝。”
“它是以鏡為線,以影為針,待縫製成形後,再在隕火中淬煉七七四十九天,終成軟鋼。”
“它本是製造兵器的材料,卻因鑄劍師的病逝,最終以布料的形式流傳下來。”
“久而久之,江湖人稱之為‘夢蝶’。”
沈複不覺地回憶起莫蒼華早年曾說起過這件寶貝,言語中竟充滿了期冀與歎息。那時沈複便覺這“夢蝶”似乎與師傅頗有淵源。
沈複並沒有思索“夢蝶”為什麼會出現在高升的手中,就像他沒有思索“七重紗衣”為什麼會在黃裳身上一樣。
雖然沒有思考,但是沈複卻眨也不眨一下地緊緊盯著“夢蝶”內的情況。這高升既然在牢房裏用上了“夢蝶”,就說明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莫非這個秘密與自己有關?!”
沈複莫名就想起了高升先前的舉動,但是沈複無法確認高升要表達什麼,他唯一能確認的是,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高升!
那高升為何要找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沈複等了一個時辰也沒等到高升現身,反而因為過於專注而使雙眼疲乏,如是又過了半個時辰,昏暗的光線令沈複漸漸有了睡意……
待沈複再睜開眼時,便發現自己身處在沒有枯草,沒有被褥,幹淨得一塵不染的牢房中,腳下的那塊極地寒冰如水如鏡,將他的身影清晰地倒映出來。
沈複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就在落腳處,極地寒冰竟然暈開了漣漪。沈複一驚,抬頭看向四周,那將自己困住的精鋼鐵柱竟然在慢慢地化為灰燼!
但見這些無風而動的灰燼,漸漸聚攏在自己的麵前。就在灰燼全部聚攏之際,忽地便消失了!
與此同時,一個白發蓬亂,衣著邋遢的老者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太上老君?
沈複此念一生,旋即便搖起了腦袋,心中說道:“還是像莊周多一些。”
這老者朝著沈複笑了笑,接著便抬起手來,空無一物的手竟然無端生出了一本書!老者似乎並未看到沈複那近乎撞鬼的驚訝神情,兀自說道:“今日,我便再教你最後一篇《兵解》……”
教書先生!
沈複喜不自勝,朝著教書先生拱手一拜,說道:“夫子。”
教書先生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徑直念道:“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以殺止殺,以戰止戰。”
教書先生略一停頓,閉眼問道:“何為‘天地不仁,而以萬物為芻狗’?”
一向高深莫測的教書先生,怎麼會問如此簡單的問題?
沈複心有疑竇,卻依舊恭恭敬敬地答道:“天地無情,將人視為草芥、土狗。”
“錯!”
一字之斷,不容置疑!
沈複忽生畏懼,惶恐地望向教書先生,隻見他眉宇深蹙,目光如火,直直地看著自己……
不知怎地,沈複竟羞愧地低下頭來,心想著教書先生此話乃是出自老子的《道德經》,經中所說便是這個這個意思。沈複懵然,一時間卻也不知道這到底錯在哪裏。
片刻。
沈複忽聞教書先生那夾雜著歎息與無奈的聲音:“我數到十,你若不中,天下將分崩析離,生靈將萬劫不複!”
教書先生說到“複”字時,沈複頓覺天昏地暗,駭然一望,便見蒼穹開始坍塌,大地亦在裂開。
而這天崩地裂,就發生在教書先生的身後!
沈複大驚,連忙跑過去,叫道:“夫子,快過來!”
孰料剛一踏腳,沈複四周便以坍塌下去!沈複連忙駐足,彈指功夫,大地已經完全崩裂,沈複卻隻能站在那塊僅可容腳的土地上,焦急而又無奈地看著教書先生……
教書先生竟如磐石穩坐,淡然說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