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懷故友(1 / 1)

同學中,敦堉那寬朗明淨的前額、筆直挺拔的鼻梁和覆蓋著一層茸毛的薄薄的嘴唇,使他顯得相當帥氣。

再加上那白晳的皮膚和頎長的身材,便給人以玉樹臨風之感。

敦堉善學、數理出眾。他聽課輕鬆,作業快捷,似乎作業越難越高興,題目越繁,他做得越快。當我還在絞盡腦汁、皺著眉頭,麵對難題幾乎束手無策時,他往往已經合上作業本、雙手插進褲袋,微晃著肩膀,穿過一行行課桌,到教室外麵去了。這時,你可以在他那薄薄的唇邊看見自信的笑!

敦堉好辯,口才出眾。他喜歡即興與人爭論,為了強化他的表達,老是不知疲倦地搖動著長長的胳膊,同時伸出細長的、秀氣的手指。我是他的“辯友”,往往“扯”

到末了,他會把手一揮,大聲地說:“算了!”可他那薄薄的唇邊掛著的嘲諷的微笑,卻分明告訴你,這場辯論遠沒有“算了”。

多少年後,當我回憶起敦堉的這些性格特點時,我終於領悟到,他歡迎難題,愛好爭辯,是他期望探索未知、,力盼獲取新識的表現。他不喜歡不怎麼費力就得到答案,也不滿足於浮在事物表麵的泛泛之談,這都表明他腹中踴動著渴求進取的活力。這種活力對於一個青年是多麼可貴的素質啊!

40多年後,我在校慶的照片上見到了敦堉。他依舊挺拔瀟灑,隻是頭發已然斑白,他仍然微笑著,可是眉邊眼角卻分明帶著倦意。他那薄薄的唇上讓人讀出了滄桑的感覺。一時間,我的心底漾出一陣莫名的憂傷,時間真能把人改變得這樣快?但我又馬上自慰,但願江山雖改,秉性不移,在這個“新時期”中,他仍然不變當初、勇於進取,能為大眾多做些事情。

可是,不曾預料的事還是傳到我的耳中:敦堉病了!

急切中,我給他寫了一封信。我想,遠方的問候,也許多少能減輕一些頑症給他的痛苦吧。幾個月後,我麵臨到我絕不希望接受而偏偏卻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隨後,我終於得知,在那些年裏,敦堉雖然行正品清又技高業精,但卻並未如意地發揮出自己的全部光熱。

他的一生,經曆過一段誰也不願經受的炎涼。原因在哪裏呢?“海外關係”!現如今,這種“關係”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珍品,但當年,卻是某些人用來扼殺精英的利器。如果“新時期”早些來臨,敦堉肯定能大展鴻圖、不至於無奈地以“冷靜”去麵對“炎涼”。然而,世事偏偏總是那麼蹊蹺!讓人還能再說些什麼呢!

寫到這裏,筆重如磐,心沉似墜,不覺記起古代哲人莊子的話:“至人無已,神人無功,聖人無名。”斯人已逝,夫複何言!就以這些拉雜的話,作為對敦堉的一個紀念吧!

劉效柏

1997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