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丹盈的馬車在半路陡然停下,這時,斜刺裏忽然衝出一對白衣素服的母女,齊齊跪在地上喊冤,轉眼又嚎啕大哭起來。
路人見又有熱鬧可看,紛紛聚攏圍觀,指指點點。
紅袖不由地掀起簾子高聲道:“兩位是要喊冤呢還是故意地攔人車駕?咱們這馬車裏坐的可不是那些頂官戴帽的大老爺,你們有什麼冤屈,前頭過了這條街往北走二裏,看見有大石獅子的地方再轉個彎兒,那裏有一架登聞鼓。隨你有什麼冤要申,敲了那鼓,自會有人核查受理。”
說罷,見那母女倆身上的麻布衣服又髒又破,鞋子上滿是泥巴,幾根腳趾頭都露在外麵,雖說不是寒冬臘月,到底有些不好看。想了想,自腰間解下荷包,裏頭是先前逛街未曾花完的零錢,大約有七八兩的樣子,揚手扔到二人跟前。
那嚎哭的二人見有東西落跟前,都擦了淚去撿起,女人見裏麵都是銀子,“哇”一聲大哭出來,頭在地上磕得砰砰響,抽抽噎噎道:“好心人呐……我們原是烏山縣……的村民……我們……我們……”
紅藥見她冥頑不靈,又不好當眾斥責她,隻得柔聲相勸:“這位大姐,你攔著我家小姐的車駕了。我家小姐雖然心好,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您若有什麼天大的冤屈,隻管去前頭敲那登聞鼓去,自有青天大老爺替你作主。”
旁邊圍觀的人也附和道:“人家說得對,既給你了銀子,合不該攔著人車駕了,前頭敲登聞鼓去罷!”
也有人道:“那車裏坐的可是鄭家女郎,若是換年前,她哥哥倒可以幫你這個忙,如今她也不方便管你這閑事,你倆趕緊去前頭罷。”
“我、我……”那婦人捧著裝銀子的海棠絲線荷包,嚶嚶道:“我不是故意的……有人——”
話未落音,幾個大漢從那頭氣勢洶洶的跑過來,一眼瞧見馬車跟前跪著的母女,罵道:“呸!這小賤婦倒是跑得快,誰去把她揪過來!”
有人笑道:“五哥稍安勿躁,小弟去捉了來。”說完,徑直衝過來,那婦人嚇得立馬失了顏色,摟著女兒起身就朝馬車衝過去,阿湛一聲“不好”,眼疾手快將那女子的額頭拖住,隻差兩指頭距離,就撞在車轅上。
“賤婦,哪裏逃!”抓他的人惡目圓睜,轉眼就衝到馬車前,罵道:“小子,少管閑事!否則爺我連你一起打!”
“好大口氣。”阿湛冷笑了一聲,抬腿將這個身壯如牛雙膀有力的漢子揣了出去,一聲悶響後,人就如甩死魚般趴在地上半日不得動彈。
“好俊功夫!”路人讚道。
同來的幾人見狀,不由地眼神一惡,相互對望了一眼,其中倆人道:“五哥,這小子有點身手,怎麼辦?”
“絕對不能讓那女人落在別人手裏,實在不行……”被稱五哥的人比了個“哢”的動作,利落中帶著恨意。
“省得了。”那二人一左一右,警惕地靠了過來。阿湛雙手抱胸,傲然立於馬車跟前的木板上,神采俊美,麵露不屑。
二人心中暗驚,聲怕不敵,互相使了個眼色後,從袖子裏悄悄挪出一把鏢來。他們都是人家從江湖草莽裏花大價錢雇來的爪牙,和先前鄭丹盈收拾那幾個走狗又有所不同。他們隻是拿錢受命,並不固定認主,幹一筆領一筆的錢,都是些刀口上舔血營生的亡命之徒,迷香蒙汗藥暗器殺人仙人跳……什麼下三濫的招式都使得出。
倆人貓著腰杆,慢慢地朝馬車包抄,眼睛如躲在縫隙裏準備捕捉獵物的毒舌,僅僅地盯著阿湛,餘光卻落在那母女身上。忽然“嗬”一聲暴喝,左右各一把暗鏢招呼過去,夾雜著冷冽的風聲,一半朝那母女身上射去,一半馬車射去,料定少年為了救自家主子,少不得要棄她們不顧。
十餘隻短鏢擎風馳電般,兵分二路飛來,圍觀的群眾不由地發出驚呼,有人已經蒙上眼睛,不忍看她們血濺當場的情形。刹那之間,車上少年身影一晃,白練般的光芒伴隨著叮叮當當的撞擊聲,不過兩三下,那些飛鏢都被打落在地,不管車上的人還是車下母女,皆是分毫未傷。
眾人一怔,喝彩之聲不及出口,又見那左手的漢子忽然身形如電,猛地拔出腰間的一把大彎刀砍了過去,嚇得個個麵目血色,尖叫不已。
地上的母女瑟縮地往車輪處躲了躲,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
“哐當”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