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漸漸掠過,孟非長長的劉海再一次落下,擋住了她那被毀的半張臉。
她露在外麵的那隻眼睛,黝黑,幽深,頻頻透出決絕的冷意,就好似一隻匍匐在黑暗裏的野獸,平靜的臉孔下是瘋狂前的殺戮。
她記得七年前那場家宴上,那個羞澀卻強裝鎮定的女孩兒,小小的身子立在無數雙眼睛下,清澈的大眼睛望著最正中的男人,似乎下了很大勇氣一般,用稚嫩的童音說:“爹爹,非兒最近為您新學了一首曲子……”
“爹爹,非兒能吃桌子上的那盤葡萄麼……”
“爹爹,非兒想娘親了……”
……
孟朝歌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很久沒仔細看過這個妹妹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那個膽怯,羞澀,張口閉口都是爹爹的小丫頭已經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思緒百轉千回,孟非幾年來一直獨自呆在這方小院裏,很少出去,她性格又孤僻,與府中任何一個人都沒有交情,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便把這個四小姐給忘了,隻有孟靈和季閑雲心情不好的時候跑來拿她撒氣。
卻根本沒一個人注意到,她的手是什麼時候被廢的?她的臉又是什麼時候被毀的?甚至在她身上還發生過什麼其他的事情?
“這不關你的事!你走!我不想看見你!”孟非惡狠狠的看著孟朝歌,嚷道。
孟朝歌眯起眼睛,死死的看著孟非,似乎要將她看穿一般。
半晌,孟朝歌淡然一笑,又恢複了以往的輕佻,搖著擅自背影瀟灑的往門口走去。
確實,這真的不關自己的事。
腦海裏突然閃現那道猙獰的傷疤……
不過,她還是很想說:“四妹妹,那傷疤太醜,但我還是覺得你沒有劉海的樣子更美一些。”
孟非瞪著門口的那個纖細的背影,目光凜然。忽然,一道白光在半空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孟非手心裏的是一隻白色的小瓷瓶。
“這是太子以前賞給我的玉露膏,有去腐生肌的作用,雖然不能將那條傷疤完全去掉,但是淡化一點兒也許可以。”
說完,孟朝歌頭也不回的走了。
房間裏,豆大的燈光照在這狹小昏黃的房間裏,一襲纖瘦的有些過頭的身影立在這片昏黃裏,她看著手裏的白色瓷瓶不屑的笑笑,手一揮作勢要扔出窗外,卻在那當口停了下來,無奈的歎口氣,便麵無表情的將那白瓷瓶收進懷中。
這晚,夜風如水。
孟朝歌走出孟非的院子,抬眼一看孟魚依舊躲藏在不遠處。
孟朝歌朝他微微揮了揮手,示意他跟過來。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望月軒。
芙兒一見孟朝歌回來,連忙張羅給她熱好飯菜,孟朝歌說吃過了,便讓她去休息了。
此時房間裏隻有她和孟魚兩人。
孟朝歌道:“今日四小姐可有動靜?”
“回少爺,四小姐今日並未出過院子,隻是今日二小姐帶著一群人來過,那時的事情您也知道了,其餘的便沒了。”孟魚站在孟朝歌麵前說道。
孟朝歌點點頭,“今日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了,明日再去盯著她。”
孟魚高興的應了,忽然想起什麼說道:“少爺,今日我無意中聽到大少爺房裏的下人說大少爺今日好像和楚王見了麵聊些什麼,我擔心這大少爺雖然被廢,但是死心不改會對少爺你圖謀不軌……”
“嗯,孟則臣確實不是個容易死心的家夥,如今他雖然不能人道,但卻得了老皇帝的賜婚,那楚溪雖然性格跋扈,但是背後卻有一個楚王這樣的父親撐腰,孟則臣娶了他的女兒必定會得到楚王的支持,況且楚王一家早就看我不順眼,如今一來倒是多了個幫手!兩人正好狼狽為奸!”孟朝歌倒了一杯茶喝了起來。
“那豈不是便宜了大少爺?也讓楚王以後更加有機可乘了?”孟魚皺眉道。
便宜了孟則臣?
從某種意義上講確實是他得了便宜。
孟則臣做夢都想得到權力,奈何自己是庶出,接觸不到什麼有權力的貴人,他的正妻季閑雲也隻是個小官吏的女兒,這次因禍得福能娶了楚溪,也算得到了楚王的一些支持,不過可惜,孟朝歌既然親手給了孟則臣這個“便宜”,自然不會傻傻的反過來讓他來害自己,以後怎麼樣可說不定!而且他已然被廢,就算讓他除掉自己他以為他就能繼承這丞相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