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會忘記。
師傅他老人家,是個比水修實誠的多,也好騙的多的人。
在我的利誘哄騙加哭鬧下,他告訴了我,祖師爺在點續命還魂燈時,說全部內容。
祖師爺說,我無心。
若是我真的死了,即使可以成為一抹幽魂繼續留在世間,但我卻會忘記所有的記憶,包括水修在內。
而且有可能,這種遺忘,會從我活著的時候,伴隨著續命還魂燈的熄滅就開始。
也就是說,隻要續命還魂燈開始滅,我就有可能忘記身邊的每一個人。
“丟丟丫頭啊,水修他也不容易啊。”師傅拉著椅子坐在我床邊,輕輕的撫摸著師母的毛,原本就皺皺巴巴的臉,這會兒更是皺的,一點兒平的地方都沒有了。
“咯咯噠——”師母扇了扇翅膀,點著頭算是附和他老人家。
我側頭看著他,問:“師傅,我真的會全部忘記嗎?”
“唉,會。”師傅為難地看著我,回頭看看屋門,說:“丟丟丫頭,這心,必須七星子親手給你送回來,不然,你這……”
“丟丟師傅,迷魂的法術,算是親手送回來麼?”胡麗娘突然從旁邊冒了出來,看著嚇得快要跌到地上的師傅,扶了他老人家一把,說:“水鬼和屍王還在外麵說話,別怕。”
“我我我,我哪兒怕了,我我我,這這這……”師傅結結巴巴,磕磕絆絆了好一會兒,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似乎想把身體裏所有的不愉快,都吐出來一樣。
“丟丟,我們想過了,如果七星子真的不肯主動把你的魂送回來,我就和叔雲過去,迷暈了他試試看。”胡麗娘坐在床沿上,拉著我的手,搭了一會兒脈,說:“你躺著吧,千萬別急。”
“不行的。”師傅衝我們搖了搖頭,說:“不能強求,迷魂法也是強求。”
“也沒事。”胡麗娘轉了轉眼珠,衝我笑笑,說:“丟丟,我們這麼多人精怪,都會幫你的,你和水修一樣修煉,不就成了。你還能陪在他的身邊不是麼?”
“可我不會記得他,百年,千年,如果都不記得呢?水修該有多痛苦。”我無法想象,水修抱著我,而我卻因為不記得他,躲閃他的樣子。
我真的很怕,怕死,怕我死了,水修一個人承受無盡的痛苦。
“還是去找七星子吧。”何綠水推開屋門進來,衝師傅師娘點點頭打過招呼,站在我床邊,說:“他一個鬼胎,又拿著你的心,不會太難找的。”
“找到了,也不能逼著他把丟丟的心還回來,沒什麼用。”師傅他老人家,一口氣歎的,渾身都散了架似的,弓著腰,癱坐在椅子上。
屋裏靜了下來。
直到水修和萬文玉進來,才又有了說話聲。
“丟丟,哪兒不舒服麼?”水修彎下腰,輕輕地摸著我的臉頰,柔聲問:“胸口疼麼?”
我搖搖頭,說:“不會,水修,有寶寶和爹娘的下落了嗎?”
這麼問,不是因為我真的想知道,這屋裏的每個人都能告訴我。問他,是想看他的態度。
“還沒有。”水修眼裏的柔情,被一抹殺意遮住,但很快,那殺意就消失不見。
再快,離得這麼近,我還是看的清清楚楚。
我很想勸他不要對寶寶動殺意,但我除了‘他是我們的兒子’之外,居然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來。
他劫持了爹娘,他一心要我們死,他掏了我的心。
除非,除非他送我的心回來,除非他悔改,否則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原諒他。
即使是我的兒子,他卻利用了我的信任,這樣傷害著我。
噗——
一聲悶響。
所有人的目光都緊張的投降我床內側點著的續命還魂燈,那裏,滅了一盞。
我攥緊了水修的手,緊張地看著大家,小聲嘟囔著:“水修,師傅,師母,何綠水,胡麗娘,萬文玉。還好……”
“還好還好,丟丟你,沒把我們忘了。”胡麗娘鬆了一口氣,說:“你休息吧,我們也不在這裏打擾你了。”
說完,拍拍身邊的何綠水,對師傅使了個眼色,一起走了出去。
屋裏又靜了。
“水修,你找個攝像機,把我拍下來怎麼樣?”我拉著水修的手,說著我想的辦法:“把我拍下來,以後我死了不記得你的時候,你就放給我看,那我就知道所有的一切了,到時候,我和你一起修煉,一起再修出一個身體來,好不好?”
“好。”
“到時候呢,就讓趙老板給我也立一個廟,或者幹脆把我的泥像放進你的廟裏麵,咱們一起受煙火,一起快點修成人。”我不敢看他,盯著頭上的青紗,拚命的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