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他們離開後,連絮默不作聲退後半步跟在沐言身後,二人明明近在咫尺,兩顆心卻不知不覺中在千裏之外。
沐言冷著臉,幾次有意放緩腳部,卻都被連絮更加有意的拉開距離。周圍的溫度一降再降你,一幹人有意無意的落後他們師叔師姑一大截。
“在生氣?”沐言無法理解女人的腦回路,也沒打算去理解。
“怎麼會呢,”連絮一點兒也不生氣,笑盈盈的,“我有什麼生氣的,隻是覺得沐師兄觀察真夠仔細,我都不知道偽神會對我手下留情,沐師兄卻知道。”
都叫沐師兄了,哪裏又還是不氣呢。其實也許在一開始出來的時候, 在第一次踏上蛇穀的時候,沐言也許就發現了她與旁人之間的不同。
隻是,連絮還是無法接受自己就被那麼輕而易舉的推出去,就如同不久前輕而易舉的就要被砍掉手臂一般。
“它自始自終都沒有傷害過你,所以我才確定危急關頭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也許它會下意識的去保你。”沐言認真的解釋,他覺得小師妹應該懂。
嗬,因為自始自終沒有傷害我,所以你成為被人傷害的原因,你會不會恨呐,會不會怨呐。
連絮快步的走上蛇穀之巔,冷風獵獵,吹動她的衣袍。
“又做什麼?”沐言不解,出言問道。
“遠方的魂靈,以爾之身,塑爾之魂,殷之切切,與吾速來,輪回之路,吾為爾執燈,歸兮,去兮。”
連絮的雙手緩緩的托起,耳邊的聲音,似是風聲,又似哭泣,她的腳步。順著天地萬物的呼吸緩慢的行走,旋動。
那些足跡,成為一個個古怪的,神秘的符咒,如同神光,將輪回之門 緩緩打開。
蛇穀殘留的魂體其實已經很少了,他們要麼是被煉化成為黑氣黑霧,要麼就是直接消失。
看著那些剩下的殘缺的魂魄,連絮的眼神透著清亮:“去吧。”
去吧,無家可歸的冤魂們,順著我的指引,走向奈何,去再次迎接本該屬於你們的命運。
去吧,殘缺不全的魂魄們,忘記黑暗與苦難,你們受的折磨已然結束,不要再流戀這裏。
歸兮,歸兮,歸兮。
修身的衣袍依舊在風聲中颯颯作響,輪回之門慢慢的消失,連絮的舞卻並未結束。
她是第一次起舞,既是在為蛇穀的魂靈們送行,也是為了安撫蛇穀。
蒼雲派的修士們雖然看不懂他們的小師姑在做什麼,也看不見緩緩打開又迅速消失的輪回門,但是他們依舊不敢上前去打擾小師姑。
她的舞,似乎有攝人心魄的作用,每一下,每一個腳尖的抬起旋轉,都鼓動著他們的心髒。
隻要站在蛇穀之巔的那個女孩願意,隻要她輕輕的腳尖一點,他們的心髒似乎就會不受控製的爆裂。
不,恰恰相反,是正好受控製,受連絮的控製。
“還是不行啊。”已經舞到接近尾聲的連絮緩緩的抬頭,望著天空,靈活的身軀如同吹奏到一半的神曲戛然而止。
風停了,山靜了,天地間似乎隻剩下她一人。
連絮回過頭直直的與她的師侄們,她的師兄對視,顏色在她將落未落的淚水中暈染,“為什麼呀?”
為什麼呀?她是真的委屈啊。
她是真的在替這座山,這個穀,這世間的人悲哀啊。
連絮環顧四周,到處都是被血染紅的土地,天空中飄蕩著的黑霧還沒有散去,蛇穀的恐懼還沒有散去。
她的舞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用處。
因為,罪惡還在繼續。
蒼雲派的弟子們被小師姑悲傷而又奇怪的眼神望的神思迷茫,也許她問的並不是他們,但觸碰到她那悲傷的眼神,他們卻又感同身受。
連絮跳躍著,奔跑著,明明沒有使用任何的術法符咒,卻如一陣風一樣快速的消失在大家的視線裏。
“跟上。”沐言對著弟子們下令。
有弟子後知後覺的從小師姑的舞中驚醒過來,一邊跟著同門師兄弟的步伐,一邊莫名其妙道:“是不是出事了?”
小師姑的神色不對啊,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小師姑呢。
連絮從來沒有為誰傷心過,也沒為誰難過過,她說的是那種心底上的傷心難過。蛇穀中,冷風獵獵,吹動著她,拖動著她。
“交出來。”連絮冷冷的出現在一群修士身後,悄無聲息,如鬼魅,如天神。
鼓囊囊的修士顯然被嚇了一跳,拍著胸口罵罵咧咧:“鬼東西,在說些什麼,嚇死個人。”
“我說,交出來。”連絮手指微動,眼睛不眨一下的卸了那個男人的一條胳膊。
趕來的弟子們張大嘴巴,看著那個男人被卸下的胳膊突然自燃,在他的尖叫聲中迅速的燒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