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我見死不救,而是我救不了。”
不管怎樣,他對她有救命之恩,連絮還是解釋了一句,慢慢的在河岸蹲下,一盞蓮花燈自動的向她靠近。
寬大的衣袍遮住連絮的秀發,她蜷在那盞小小的蓮花燈旁,讓子非竟然生出一種錯覺,恍若間看到她冷血心狠的後麵隱藏著別種的善良與自責。
子非上前手指一撥推開那盞蓮花燈,彎腰將它們送離河灣,鬢角的發絲微垂,挑撥著岸邊的野草,他問:“既然是救不了,為何不明說?”
何須擺出這般高高在上、冷血淡漠的神情讓所有人誤解不齒?
或許那些善良的村人還未發現,但是村長和他卻是輕而易舉的就感覺到連絮的不願意。
連絮喟歎一聲,肺部的痛楚讓她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暗啞的嗓音出賣了她偽裝許久的堅強:“他們視我為神明,一個脫離苦難的救世主。這樣的我若是告訴他們無能為力,不就是相當於親手扼殺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了麼。自始自終支持他們活下去的希望就是離開這裏,像個正常人一般的生活。”
可是,他們千求萬盼的救世主卻是個什麼也做不了的她,想到這,淒涼悲苦的滋味在連絮的心房裏蔓延,她忍不住的清咳起來,似是想把心中的壓抑連同肺部的空氣一起擠壓出來。
“你怎麼了?”子非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緒裏,後知後覺的察覺到她的異常,說話間忍不住的朝著連絮探身向前。
連絮輕輕的籲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稍許正常些,道:“無事,隻是夜色太涼,這裏的冷空氣讓我的喉嚨發癢,忍不住的就想要咳嗽。現在的天不早了,明日怕是也太平不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這裏的夜晚不會出現月亮,也沒有星星,但是看草木上厚厚的一層露水,也知是時候不早了。
子非點點頭,站起身理了理衣襟,一身月牙色的長衫在朦朧的夜色裏衣帶飄飄,更顯的英俊瀟灑:“那我送你回房間吧。”
這本是君子所為,但並沒有得到連絮的感激,“不必”,她道,並沒有一般女子聽到這話所特有的嬌羞,相反她的神色也隨話語一同淡了下來,臉上是拒人千裏之外的淡漠,“你先行離開就是,毋須管我。”
剛剛他所看到的一些想必都是虛幻的吧,她與那些修仙者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一樣的冷漠不近人情。
子非望了望逐漸遠去的蓮花燈,雖是有些奇怪連絮態度的變化,倒也不曾多想,夜已深與她單身呆在此處於理不合,況且連絮又非尋常的女子,他根本就不必擔心去她的人身安全,想到這些子非也就轉身匆匆的離開了。
又是一陣壓抑的咳嗽,黑色的長袍從連絮的肩上滑落,露出她單薄的肩膀,在這個孤立無援誰也不能相信的地方,她比誰都要更加的絕望和恐懼。
此時此刻,沒有誰可以幫助她,一切都要靠自己。
連絮從鼻子裏吸了幾口氣,肺部和喉嚨都痛的厲害,她緊緊的皺著眉頭咬唇從發髻上拔出一根通透的玉簪,尚未來得及有所動作肺部又是一陣火燒般的疼痛。
師兄知她身體與尋常女子不同,要比尋常人更加的敏感,也是因此,連絮自小最怕疼痛。
所以,師兄,你這般做的原因算是在折磨她麼?為了另一個女人?
同門師門情誼,無數個日夜的陪伴相處,仍抵不過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她是你心頭的朱砂,而你的小師妹又算得了什麼?袖間的白米飯麼。你的同門師兄弟又算是什麼?路邊無人在意的野草野樹麼。
你怎麼能這麼忍心?你怎敢這般的絕情?!
憤怒充斥著她的心房,腦海裏有個猙獰的小人叫囂著要衝出來毀滅一切,理智被瘋慢慢淹沒,就在這時,身體上的疼痛讓她清醒過來。
連絮的右手緊緊的按住肺部,臉色慘白,額頭上不斷的泌出針眼般大小的汗珠。待這陣疼痛過去些,她慢慢的放開右手,散落掉地的黑袍已經皺成一團,對著玉簪念出的咒語竟似在咬牙切齒,額頭的汗水越來越多,後背在不知不覺中已被冷汗濕透。
“清清靈靈,心下丙丁。南鬥七星,天地混元。”一遍混元咒念完,連絮心念俱動,將玉簪精確的插入自己胸部心髒左移三尺的穴道,一口黑血隨之直接從從她堵塞的肺部噴湧而出。
這裏沒有任何人,所以痛楚也就不需要任何的偽裝,草地上連絮蜷縮成一團如同受了重傷的小奶狗般低聲嗚咽,被玉簪刺中的穴道開始一點點的往外滲透毒血,夜晚的寒氣徹骨,疼痛讓連絮忍不住的想要吼叫,想要毀滅一切,更想要殺了自己來結束這場生不如死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