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胸中的焦躁又狠狠地洶湧而起,他咬牙切齒:“別提振嶸,你不配!”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語氣會如此凶狠,幾乎帶著粉碎一切的恨意,“傍著了上官,行啊,那就把鑰匙交出來。從今後你愛怎麼就怎麼,別再拉扯振嶸給你遮羞。”

話說得這樣尖刻,她也隻是被噎了噎:“上官他就是送我回來,我又沒跟他怎麼樣,你憑什麼找我要鑰匙?”

“是嗎?敢做不敢認?你怎麼這麼賤,離了男人就活不了?你不是成天為了振嶸要死要活的,一轉眼就跟別人打情罵俏,還有臉回這房子裏來……”他輕蔑地笑了笑,“振嶸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他終於逼急了她,她說:“你別用振嶸來指責我,我沒有做對不起振嶸的事!我愛振嶸,我不會跟別人在一起,你也別想把鑰匙拿走。”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利劍般攢到他心裏,無法可抑那勃發的怒意與洶湧而起的憤恨。並不是鑰匙,並不是房子,到底是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隻覺得厭惡與痛恨,就像想把眼前這個人碎屍萬段,隻有她立時就死了才好。他伸出手猝然掐住她的脖子,她奮力掙紮,想把手裏的鑰匙藏到身後去。她急切的呼吸拂在他臉上,他壓抑著心中最深重的厭憎,一字一句地說:“你跟誰上床我不管,但從今以後,你別再妄想拉扯振嶸當幌子。”

她氣得急了,連眼中都泛著淚光:“我沒有對不起振嶸……”

他冷笑:“要哭了是不是?這一套用得多了,就沒用了。一次次在我麵前演戲,演得我都信了你了。杜曉蘇,你別再提振嶸。你真是……賤!”

他的十指卡得她透不過氣來,他呼吸中濃烈的酒氣拂在她臉上,她聽到他的骨指關節咯咯作響,他一定是真想掐死她了。這樣不問情由不辨是非,就要置她於死地。許久以來積蓄的委屈與痛楚終於爆發,如果振嶸還在……如果振嶸知道,她怎麼會被人這樣辱罵,這樣指責?他騰出一隻手去折她的手臂,而她緊緊攥著鑰匙,在湧出的淚水中奮力掙紮:“我就是賤又怎麼樣?我又沒跟上官上床,我就隻跟你上過床!你不就為這個恨我嗎?你不就為這個討厭我嗎?那你為什麼還要親我?你喝醉了,你喝醉了為什麼要親我?”

她的話就像是一根針,挑開他心裏最不可碰觸的膿瘡,那裏麵觸目驚心的膿血,是他自己都不能看的。所有的氣血似乎都要從太陽穴裏湧出來,血管突突地跳著,他一反手狠狠將她掄在沙發裏,她額頭正好抵在扶手上,撞得她頭暈眼花,半晌掙紮著想起來,他已經把鑰匙奪走了。

她撲上去想搶回鑰匙,被他狠狠一推又跌倒回沙發裏,她的嘴唇哆嗦著——他知道她要說什麼,他知道她又會說出誰的名字,他凶猛而厭憎地堵住她的嘴,不讓她再發出任何聲音,硬生生撬開她的唇,像是要把所有的痛恨都堵回去。

她像隻小獸,絕望般嗚咽,卻不能發出完整的聲音。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隻是想將身下的這個人碎成齏粉,然後銼骨揚灰。隻有她不在這世上了,他才可以安寧,隻有她立時死了,他才可以安寧……這樣痛……原來這樣痛……原來她咬得他有這樣痛。有血的腥氣滲入齒間,但他就是不鬆開。她的手在他身上胡亂地抓撓,徒勞地想要反抗什麼,但終究枉然。單薄的衣物阻止不了他激烈的撕扯,她隻覺得自己也被他狠狠撕裂開來,成串的眼淚從眼角滑落下去,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沒有聲音,沒有光,屋子裏一片黑暗,她還在喘息中嗚咽,隻是再無力反抗什麼。隔了這麼久,他發現自己竟然還記得,還記得她如初的每一分美好,然後貪婪地想要重溫。就像是被卷入湍流的小舟,跌跌撞撞向著岩石碰去,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片甲不留……時間仿佛是一條湍急的河,將一切都卷夾在其中。沒有得到,沒有失去,隻有緊緊的擁有……心底渴望的焦躁終於被反反複複的溫柔包容,他幾乎滿足地想要歎一口氣,可是卻貪婪地索取著更多……

那是世上最美的星光,碎在了恍惚的盡頭,再沒有迷離的方向。在最最失控的那一刹那,他幾乎有一種眩暈的虛幻,仿佛連整個人都被投入未明的世界,帶走一切的力量與感知,隻餘了空蕩蕩的失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漸漸清醒過來,並沒有看她。她大約是在哭,或者並沒有哭,隔很久才抽噎一下,像是小孩子哭得閉住了氣,再緩不過來。

最後穿衣服的時候觸到硬硬的東西,是錢夾,他就拿出來,裏麵大概有兩千多現金,他全扔在了沙發上。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手裏還緊緊地攥著東西,原來是從杜曉蘇手裏搶過來的鑰匙。他看著這串鑰匙,猛然明白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他做了什麼?漸漸有冷汗從背心滲出……隻有他自己知道,不是為了鑰匙,根本就不是,一切都是借口,荒謬可笑的借口。

他抬起眼睛,手上還有她抓出的血痕,她一直在流淚,而他從頭到尾狠狠用唇堵著她的嘴。他知道如果可以說話,她要說什麼,他知道如果她能發出聲音,她就會呼叫誰的名字。所以他恨透了她,有多痛,他有多痛就要讓她有多痛。他拚盡了全部力氣,卻做了這世上最齷齪的事,用了最卑劣的方式。如果說這世上還有公正的刑罰,那麼他是唯一該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