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衣衣歎一口氣,轉進暖閣內,接過沫兒遞過來的熱茶,釅釅喝了一口,才笑道:“倒也不是——隻這宮裏這兩日覺得死氣沉沉,往日在園子裏還能碰見幾位太妃,這幾日越發不見了人影兒。除了幾個白頭的公公在打整園子,竟覺得這園子沒一絲活氣兒。”
沫兒笑道:“那日分發蠟燭的小公公過來時,還說起他不過替別人當差——原來當這差的人換了差事。還有素日常見的幾位,都換了生麵孔。”
蘇衣衣低頭喝著茶,心裏暗暗也是有些覺得不安,花影不來,死一般的沉寂,都莫名教人覺得心慌。
自上次弘曆偶爾過來一次,到如今也是再沒來過,蘇衣衣隱隱覺得必是熹妃在宮裏針對謠言已是有些動作。
蘇衣衣不由又為弘曆感到擔憂,上次來時,他精神極是不濟,雖然說一會兒話後好了許多,蘇衣衣卻擔心又有什麼事情出來。還有采鳶……蘇衣衣也好多日不見,不知現下如何。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蘇衣衣正想到采鳶,便聽前麵傳來芙蓉的笑語聲。聽到另一個熟悉的聲音,蘇衣衣大喜道:“采鳶——是采鳶來了——”
說著忙不及放下手裏的茶碗,蘇衣衣已是忙忙迎了過去。采鳶已和芙蓉從穿廊過來,見蘇衣衣迎出屋外,采鳶隻說了一聲“姐姐——”便哽咽著再說不出話來。
蘇衣衣一驚,細看看采鳶,見她兩眼微微有些紅腫,似是才哭過,。蘇衣衣關切地攜起采鳶的手,卻又覺得冰涼顫抖,忙一邊往屋內讓,一邊又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采鳶臉一紅,囁嚅著卻說不出話來。沫兒還算乖巧,端進一盆熱水,衝芙蓉使了一個眼色,芙蓉也漸學乖,會意一笑,與沫兒無聲退了出去。
蘇衣衣在熱水裏擰了毛巾,遞給采鳶道:“看你眼睛沒神——你拿這個擦擦臉,我取妝盒來替你勻上。”
采鳶依言擦了,勉強一笑道:“如今姐姐這裏,竟成了我訴苦的地兒了——當初何曾想過會有今日這般尷尬笑話?”
蘇衣衣忙笑道:“一時不如意都是人常有的事兒——若不是娘娘將我困在這裏,我三番兩次也會找你訴訴的。”
采鳶感激地衝蘇衣衣笑笑,卻是笑的比哭還要讓人揪心。蘇衣衣一邊接過來毛巾,一邊低聲道:“你是怎麼了?有人欺負你?”
采鳶聽到欺負這兩個字,眼圈一下子又紅了,微微偏轉了臉看著一旁,輕聲道:“我真想來這裏和姐姐作伴——”
蘇衣衣忙笑道:“我知道你待見我,不過也不必如此日夜相隨的——心裏記著我也領你的情,你若來了這裏,我可真是當不起。”
采鳶啐了一口,勉強笑道:“我就是想也來不成——可是四爺身邊,我真的怕是難待了。”
蘇衣衣聽她說得淒惶,忙道:“哦,我知道了,必是那個那拉側福晉難為你了是不是?或者是那個什麼妍秋的?”
采鳶怔一怔,才緩緩道:“如今我已是被指在高福晉身邊伺候——”
“高福晉?”蘇衣衣一怔,哪裏又出來一個高福晉?采鳶看著蘇衣衣苦笑道:“就是——妍秋,她姓高,自然是高福晉。”
蘇衣衣這才反應過來,福晉雖然有嫡福晉側福晉之分,可都是有冠服有冊封的,因此下人們都統稱福晉,隻不過提起側福晉來,“福晉”的稱呼前要加一個姓氏,比如妍秋姓高,采鳶自然稱呼她為高福晉。
蘇衣衣才弄明白這稱呼,忽又反應過來,驚問道:“如今你已被指在高福晉身邊伺候了?”
采鳶麵色一下子變得十分蒼白,極力掩飾著什麼,聲音卻又有些顫抖著說道:“她如今雖不是正主子,也是我的主子,我一個侍妾,自然會被福晉指派給各屋伺候的——隻是原是跟著福晉,不知如何卻又在前幾日將我給了高福晉——”
說到這裏,餘下的話采鳶已是再難說出口。
蘇衣衣忙道:“你沒給四爺說說?四爺待你還是極在心的。”采鳶歎道:“四爺這些日子瞧著也是反常,前些日子頹喪,這幾日又瞧著忽喜忽憂的,那日福晉跟四爺說話,四爺竟都沒聽見——福晉當著我們底下人,竟是飛紅了臉。”
蘇衣衣聽到這裏,便知道了采鳶的意思。左右是弘曆這會兒顧不得身邊的女人小事,連福晉富察氏的話都沒聽到耳朵裏,更何況采鳶的話。
況且這事情本來無可厚非,福晉將采鳶分派在哪裏就是哪裏,沒有不合規矩的。隻是苦了采鳶,原來這妍秋跟著她聽教導,如今采鳶卻又要在妍秋跟前,一句一個奴才了……
並且,若是逢年過節大日子,還要給主子行大禮,這真是叫采鳶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