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廟村被人用槍指著腦袋,是耿紅旗畢生大辱。他一直把自己當成一個軍人來看,而軍人如果被敵人指著,比被殺掉更痛苦。在奔回座駕的路上,他甚至想拔出槍來,回頭一槍幹掉那個黑鐵一樣堅固無聲的家夥,可是按到槍套的瞬間,他感到後心發麻。那是越戰戰場上,被越南狙擊手瞄準時的感受,一種毫無生命氣息的殺氣逼近自己。他知道,那個韓大庚的“警衛”一定盯住自己,如果拔槍,恐怕來不及回身,就會被他擊斃。對此他毫不懷疑。他根本不考慮,自己把那位傳說中的老支書韓大庚抓住要揍,已經犯了多大忌諱。就連被“誤傷”的王晶也對他敵視起來,因為連他的老上級夏建設書記都對韓大庚的來曆諱莫如深,如果因為耿紅旗得罪韓大庚,讓王晶順便吃瓜烙,可實在沒勁。耿紅旗接到皮德旅痛哭流涕的通報,得知他弟弟,自己近來辦事很依仗的皮德軍被老爺廟村的人打重傷,是否從此癱瘓也在未知,頓時勃然大怒,心想自己地盤都讓人欺負到頭上來了,本來這幾天自己就在找人準備去老爺廟村報複,他們倒有膽量送上門來!
當下緊急聯絡手下,調派得力部屬,先派便衣盯住馬非等幾人,然後打電話威脅幫忙安排入院的耿大夫。如果耿大夫膽小怕事把幾個人遣送出來,那隨便找個僻靜街口就能把人圍住。後續手下帶上槍跟上,就不信這一男二女能飛上天去!就算再能打的搏擊高手,也沒有神槍手頂用!
可是據說膽小怕事的耿大夫居然沒有把人交出來,這讓他有些狐疑。不過既然做當然要徹底,養虎遺患,軍人不為。
1996年,縣、市、區人武部收歸軍隊建製之後,耿紅旗順利聯係到成都軍區的老上級為自己說話。雖然他退役之前,越戰中軍紀有汙點記錄,但是並非投敵,而且衝鋒勇猛,敢打敢拚,乃是一員虎將。和平年代雖然沒有用武之地,但擔任民兵、預備役工作還是可以勝任的。因此,他順利提升,憑借自己硬朗作風與部隊老關係,牢牢占據縣人武部。這些年來,他一直暗中調動力量,大力增強自身實力,除了天京市附近的預備役師,他結交幾個鐵哥們,皮德旅在商場上也給他帶來滾滾財源,而京口縣的地下社會,則由近期出獄的皮德軍清掃。眼看黑白軍政通吃的局麵已成,這個節骨眼,卻來了個愣頭青,居然把皮德軍打殘廢了。
這種事,有初一就有十五,耿紅旗知道,如果不雷霆一擊,那麼以後敢於跟自己叫板的人就越來越多。他在加拿大、澳大利亞的大圈戰友,此刻正忙著跟越南人如火如荼,跟伊朗人橫眉立目,跟印度人吆五喝六,沒有時間管自己的事兒,所以他更要速戰速決。
他立刻加派自己心腹,開著軍用吉普殺過去。幾個人都是人武部校尉幹部,平日跟著耿紅旗,非常忠心,對耿紅旗也是從心裏佩服,雖然覺得讓自己幾人帶武器趕去第一人民醫院,把幾個人抓回來有些大材小用,卻服從命令,沒有任何輕敵。因為耿紅旗這人,對事情的判斷向來準確,不會有錯。
幾個人撞開房門,闖了進來,第一眼就看到嘴唇發青,慢慢軟倒的耿大夫——耿大夫是縣裏著名風濕專家,他們都認識;隨後就看到繞過桌子去扶耿大夫的大塊頭。
馬非沒有搭理幾個人,又好氣又好笑地扶起耿大夫,覺得這位專家雖然有些軟弱怕事,卻也不是壞人。心髒病,受不了驚嚇的的身體狀況,卻還聽到了錢坤的口頭承諾之後,挺到現在才不支,也算堅強了。看耿紅旗的強項態度,恐怕整個縣城就沒有幾個怕的人。明顯是那種上麵有人,手下發黑的角色。對這種角色,馬非很有興趣以後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