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世事若夢(1 / 2)

二號碼頭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尤其到了晚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賣小吃賣土特產還有賣小玩具的,混雜在人跡中,拖著挺有味的長長的餘音,叫賣著各種小玩意。那吉州腔很濃的餘音,仿佛給二號碼頭注入了特殊的靈魂,讓人覺得二號碼頭上走一圈,是那麼的有味。

有消息說,市裏關於二號碼頭的擴建方案終於批了下來,完全就是之前熊百發和呂四海提出的那個方案,陳原當時主張的以二號碼頭為中心,建設新的吉州江上大旅遊圈的計劃被徹底摒棄。據說在論證會上,有專家還就當時陳原主張的那個方案大放厥詞。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也。

官場的事,說荒誕它還真就荒誕,你在位子上時,一切聽你的,你不管說對說錯,哪怕說得極其荒唐,都有人在下麵喝彩,說正確無比。可是一旦你離開位子,甭說是進了看守所或者監獄,就是正常的調動,你還沒走,你所幹的一切,就馬上有人跳出來否定。

跟二號碼頭相對應的,清陽古街也要拆了。呂四海的工程隊已經將整條古街圍了起來,十幾輛推土車還有抓土機挖掘機排放在那裏,隨時聽命。

一提這條街,鄧一川心裏就是一片灰暗。憂傷得很。

這條街是吉州城唯一有點價值的古街,這些年,這條街像一塊肥肉,不知誘惑了多少人。當年若不是陳原竭力反對並阻止,怕是整條古街早已煙飛灰滅,成為曆史。

這街的保護,要說跟沈丹一家也有著關係。

沈丹爺爺沈一舟祖上是赫赫有名的資本家,開著一家船廠。有史料表明,吉州岷江二號碼頭以前就是她家的。

沈一舟父親也就是沈丹曾祖父,建國後是吃了槍子的,就斃在二號碼頭下邊的石崗子那裏。

沈丹爺爺給沈丹留下一套古宅子,就在“清陽”街上。

那年市裏突然搞開發,呂四光拿出一遝圖紙,將古城牆還有清陽街以及城牆下的護城河一並畫在了圖中,美其名“吉東古城”。

無數事實證明,但凡以這種名目開發的,大多不是為了保護古城,而是為了破壞。

但這些隻是老百姓的觀點,上麵卻不這麼認為。

一陣爭議後,呂四光對吉州古城的開發算是拉開了序幕。

第一件事就是談拆遷,談賠償。

沈丹爺爺留下的那套古宅就列在拆遷範圍之內,呂四光開出的補償價是三十萬。一聽這價,沈丹差點沒把眼珠子給驚出來。

三十萬,這價他也敢開?沈丹當時這麼跟鄧一川說。

鄧一川自然知道,清陽街是清朝大學士陳清陽告老還鄉後修的,跟清陽鎮如出一脈。吉州人為了紀念他,就將這條古街叫作清揚街。

整條清揚街上,除了大學士那六進的古宅子,就剩沈丹爺爺沈一舟這宅子值點錢了。

那一年,圍繞著清陽街到底要不要拆了重修,是保護其原有風貌還是扒了再建一條新的清揚街,吉州區還有吉東市展開了一場大爭論,爭論的結果,就是沈丹帶頭上訪。

沈丹不鬧則罷,一鬧著實驚人。

她並不是學那些普通上訪對象,卷著鋪蓋卷兒,或者拿上行李,到了省府門口,撲通一坐。再或是扯出一張橫幅,上麵用黑墨水粗粗地寫上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

沈丹不這樣。

沈丹永遠知道自己是一個畫家,就算上訪,也用畫家的方式。

她先是畫了五幅畫,將古街的來龍去脈畫了個清楚,然後背著這些畫,在省城最大的廣場將五幅畫擺開,然後她在裏麵練瑜珈。

沈丹學過瑜珈,她的身子很柔軟,做出來的動作既流暢又縹緲。給人一種如夢如幻的唯美感。圍觀者甚眾。等圍觀者到了一定人數,沈丹就開始講吉州古街的曆史,然後就講呂四光,講呂四光為嘛看中這條古街,要用怎樣的方式毀掉這條古街。

她等於是先把大家帶進去,等大家對古街有了神往,突然間再告訴你,古街保不住了。

於是那些被她的畫還有她柔軟的身體已贏得好感的人們,就自覺充當了沈丹的粉絲,有些甚至變成了鐵粉,開始替古街呐喊起來。

這事驚動了省裏。

清陽街所以保護下來,最終沒拆,鄧一川也是功不可沒。

沈丹雖然用了奇特的方法,但他們的上訪仍然是無效的。其實這不怪她,天下所有的上訪幾乎都是無效的。

真正有效的,就是找領導說話,讓領導幹預。

沈丹也是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才去找鄧一川的,她跟鄧一川說:“看在我們曾經共患難的份上,幫姐一把,姐不想那個死光光扒掉祖宅,姐想把它完整地留下來。”

被稱作死光光的就是開發商呂四光,那個時候清陽街的人都這麼叫他。

鄧一川覺得這事很嚴重,就緊著跟陳原做了彙報。當然,鄧一川沒說沈丹找他,他是從另一個角度跟陳原說的,這角度就是一條真正的古街對一個城市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