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雨,飄零窸窣愁人心。睜眼方知身居客,更歎雨落不解情。
莫舒坐在小廊上看著從屋簷滴下來的雨水,輕輕地吟唱著即興作的詩,麵無表情。
從被池天明帶回來已經過去半年了,現在早已離開了越州,已經到達了和西涼軍交戰的最前線並州和梧州的交界處的岷縣。
地處平原,隔著岷江,一時間也是和西涼膠著著,西涼攻不過來,池孤鶴的軍隊也無法輕易的攻過去。雙方便冷戰了起來,倒是每天都會有些無意義的兩軍隔江對罵,叫沿岸的百姓頭疼不已。
池天明並沒有限製住她的行動,甚至連叫人看守都沒有,似乎就是在鼓勵她出去走走的樣子。然而莫舒一點想動的願望都沒有。小半年了……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
每天隻有這四方天地才能讓她稍微平靜一些,一旦出去了,她就像要逃離這兒,又或者要是見到了池孤鶴,她大概有可能頭腦一熱就拔劍衝上去想殺掉那個滅了她們尤家的仇人吧。
莫舒靜靜的伸出手去,接住了從屋簷上滴落下來的雨水。清亮的水珠在掌心中晃動著散發出有些冷青的光芒,徒增傷感。
甩了甩手,莫舒長出一口氣,起了身想回屋看書,剛一轉身,就撞上了一個胸膛。
沒有打招呼,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莫舒隻平靜的拉開了距離,接著繞過那人,走進了屋子。
“你還是不願意和我說話麼?”來人正是池天明,雖然每天都有來和莫舒交談,然而這半年多的時間,莫舒卻從來沒有在他麵前說過一句話,半個字都沒有。
靜靜的坐在了床上,莫舒翻開了先前閱讀到一般的樂府詩集,安靜的看著。屋子裏隻剩下了翻頁的聲音和平穩的呼吸。
池天明長歎一口氣,看著莫舒已經比當初見到的更加消瘦的臉龐,心疼的有些難受。他並不想讓莫舒為難,然而到現在他連莫舒為什麼討厭自己都不清楚,所以他無法接受就這樣遠離莫舒而去。
而且,雖然說似乎她的身邊也有高人保護,然而那一天如果不是他提前收到了在西涼軍中的奸細傳來的報告馬不停蹄的感到了山溝村,怕是就再也見不到了……更何況西涼還在尋找她,一旦被西涼人發現,那麼後果真的會不堪設想。
想到這兒,池天明握緊了拳頭,轉身走到了莫舒身邊平靜的說道:“皇子現在還很平安,剛才有隻鴿子飛來,看樣子,是你的人傳的信。”
池天明將從鴿子腿上解下來的竹筒遞到了驀地麵前,等著她拿去。
莫舒怔了一下,看著池天明手中的竹筒,竟是有些害怕拿起來,池天明隻說了她的孩子,那鴛鴦呢?小馬子呢?能寄來信的隻有東方玉,小卓子在鳳翔會總部裏不用擔心,而且,在她還在山溝村的時候鳳翔會就已經傳來了消息,成功打入了宮中。
西涼雖然占領了京城,然而還是需要京城的百姓來給他們服務的。在攻下皇城的時候殺了太多的太監宮女,等占領了才發現根本不夠人指使,所以便從民間又征召了些。畢竟從來沒有享受過皇宮的奢華,隻顧著享受也就放鬆了審查,倒也好讓莫舒的人混了進去。
雖然害怕,但心中的想念卻又是真的。最後莫舒還是顫抖著手拿起了池天明手心中的竹筒抽出了裏麵的絹布,徐徐展開細細看去。
看著莫舒的眼眶一點點的泛紅,接著大滴大滴的淚水從眼眶中滴落在絹布上,暈染開了一朵朵墨色的淚花,池天明輕輕伸出手去放在了莫舒的頭上,然而在感覺到手下的人兒身子猛的顫抖了一下後,立刻就放開了手,頗有些尷尬的小聲說道:“抱歉……”
莫舒反而是搖了搖頭,在默默的擦了擦淚後,第一次開口說道:“謝謝你將信給我。”
池天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的說道:“應、應該的……”
“噗。”看著臉都紅了的池天明,莫舒沒忍住的笑了出來,“你這是什麼反應。平時不是挺會說話的麼……”
“不,不是的……”池天明咽了口吐沫,穩定了一下心情,滿是汗的手攥了下衣角,輕輕的說道:“你肯說話了……有些……開心……”
莫舒愣了一下,低下了頭,又一次沉默了下去。
池天明見莫舒不再說話,心知也不能太過急躁,隻是說了句“晚飯……一起吃吧”就轉身像是逃離一般的快步離開房間。
回到兵營中,剛撩開帳篷,就看到袁禮和建業兩個家夥圍在桌子前竊竊私語,表情還有些猥瑣的樣子。
池天明皺了皺眉,還沒開口就見袁禮和建業兩人一臉賊笑的靠近了他,一人一隻手,勾肩搭背的貼上了池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