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冠束發,錦衣華服,元祈從轎子上下來滿麵春風,卻比他這個所謂的新郎官還要高興。若不是紀楚含穿戴著梁冠禮服,隻怕外人看在眼中,要以為元祈才是真正的新郎官了。
兩個公子站在一處翩翩而立,自然是吸引了大半的目光,隻是看得久了卻發現這兩人越來越像,劍眉星目、鬢若刀裁,倒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紀楚含拱手、卻也懶得在打官腔,不卑不亢:“四殿下有請。”
元祈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戲的神情:“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紀兄娶了這京城第一美人,又金屋藏嬌,收了一房小妾。美人在懷,紀兄何以還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殿下多心了,大丈夫心懷天下,豈會為兒女情長所累,請。”紀楚含做出請讓的手勢,應是要趕人了。
元祈卻仿佛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照舊站在原地,兀自笑了一會兒,“好一個心懷天下,不為兒女情長所累,紀兄與我正好是同道中人。隻是紀兄說這句敷衍我之前,先要思量自己有沒有說這句話的資格。”
他說著,麵色雖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再不多言,大踏步著跨進紀府的門檻。
紀楚含不由參謀著他話中深意,然而還不待他來得及深思,喜氣悠揚的奏樂響起,紀楚含觀望著大紅色的花轎越來越近,眸色愈來愈冷,喜娘臉上的胭脂濃烈,走到紀楚含身邊,熏得他分外不舒服。
紀楚含不自覺蹙眉,退後一步,喜娘笑容滿麵,拉著長音說:“落轎。”
轎夫將花轎平穩地放下,喜娘笑嗬嗬地看著紀楚含,“新郎官還不快去把新娘子接出來,攜手跨過這道門,兩家就是一家人!”
眾人麵上帶笑地看著這邊,紀楚含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毫不配合。
喜娘麵上有些尷尬,都聽外人說紀楚含不願意娶秦茜謠這麼個德行有虧的女子,這會子不會是要反悔了吧。圍觀的眾人竊竊私語,都在悄聲叨咕著什麼。坐在轎子裏頭的秦茜謠整顆心都揪在一起,紀表哥為什麼還不來接她,又讓她忍受這些流言紛紛,她哪裏受的住。
秦茜謠從袖中又掏出一顆藥丸,正欲塞進嘴裏,紀楚含卻已經掀開簾子,向她伸出手來。她手中的藥丸便掉落在地,尋不到蹤跡。但秦茜謠管不了那麼多了,還好,紀表哥還是惦記著她的。
雖然他收了一房小妾,但妻比妾高,自己還怕將來壓不住一個小妾嗎。秦茜謠心頭暗喜,搭上紀楚含的手下了花轎。
頭上戴著頭簾,雖然瞧不見外頭人是什麼表情,但秦茜謠已經猜到了,他們必定眼中滿是豔羨,羨慕她能嫁給紀表哥這樣的青年才俊。
紀楚含扶著秦茜謠,攜手走進正堂,一路上目光種種,該來紀府上的全都來了,這樣才好,讓眾人一同見證一下今日這樁喜事。
唇角幾不可聞地勾了勾,二人走到正堂,高堂之上紀純飛和秦柏楊正襟危坐,紀楚含鬆開手,秦茜謠望著空蕩蕩的掌心,一瞬間有些悵然若失。
紀楚含拱手:“諸位能來參加紀某的婚宴,在下榮幸之至,今日紀某正有一事要公之於眾,還請諸位——”
說話間,卻聽得細長的太監嗓音說道:“皇上駕到。”
一時間整個宴會上的眾人皆行禮作揖,獨獨元祈拱手,似笑非笑地看了紀楚含一眼。
紀楚含神色莫名,看著那人明黃色龍袍加身,無限風光,他是君臨天下的皇帝,更是他在世的唯一血緣至親。但見他舉手投足之間是皇家的威嚴,紀楚含看著他,良久無言。
皇帝道:“都起來吧,今日是紀愛卿的長子大婚之日,朕就算是百忙之中也要前來為愛卿賀喜。”
紀純飛上前,若有似無地瞟了紀楚含一眼,“微臣謝過聖上體恤,還請聖上上坐。”
下人搬來一個加大號的椅子,皇帝坐下後說道,“別因為朕耽誤了吉時,繼續吧。”
紀純飛恐生變故,給喜娘遞了一個眼色,喜娘心領神會,朗聲道:“吉時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良久,隻有秦茜謠轉過身去,紀楚含卻不動。
眾人不由議論紛紛,連皇帝都不由挑眉,滿朝文武百官、京城裏有名有望的世家幾乎都來了,紀楚含莫不是臨到頭又要反悔了。
紀純飛微眯著眸子,心中冷笑陣陣。早前他就在懷疑,這小子不可能那麼痛快地答應這門親事,想來他突然變卦,是想在婚禮上悔婚不成。皇帝可也在此處看著呢,紀楚含若是悔婚,他就來個大義滅親,再不認這個兒子,正好讓皇帝來下這個命令,讓他們父子倆互相厭惡、結下愁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