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這樁刺殺,擺明了是衝著江詞來的,這金針上的毒必定下了死手。
盡管薛銘宇控製地極好,微顫的雙手卻還是暴露了他的緊張,他顫顫巍巍地先將金針一枚一枚得取出來,而後替她蓋上被子,糟糕的是,他現在不知如何才能救她。
無湮是冥教之中最善用毒之人,即便在這世上,恐怕都未能出其右。尤鷙所用的暗器能獲得致命傷,也大多是因為浸過無湮的毒而帶來的殺傷力。
薛銘宇將金針收入一個容器之中,卻見紀楚含仍坐在一側,麵色蒼白得失去了血色,好歹江詞時因為他的緣故而受傷,薛銘宇神色淡淡,說話提不起力氣:“殿下也受傷了,這附近有一處醫館,走幾步就能到,這裏有我,殿下還是先去處理傷口吧。”
“不必。”紀楚含神情冷漠地搖搖頭,喉中卻猛地湧起一陣腥甜,嘴角滲出鮮血的痕跡,他臉色忽而變得慘白。薛銘宇不由蹙眉,一向溫厚的麵具撕去,忍不住反唇相譏:“殿下若是想死在薛府,薛某也不阻攔,一命償一命,小詞能醒過來也是好事。”
話音剛落,他冷哼一聲,朝著門口走去。
暗衛隱藏在薛府的各處隱蔽點,薛銘宇心中清楚,一邊走著一邊說道:“你們去西街的醫館找一個大夫過來,殿下受傷了,需要看病。”外人看起來,還要以為他是在自言自語,隱匿在暗處的暗衛卻聽了個清楚,眼角瞥見一抹黑影閃過,薛銘宇恍若未聞,腳步不停地趕至藥房。
金針上究竟猝了什麼毒,薛銘宇不清楚。無湮殺人最善用兩種毒,一種即是一招斃命的奪命散,眼下江詞還存著微弱的呼吸,必定不是奪命散。還是一種則是三日絕,中毒者會在中毒的一瞬間昏死過去,保持穩定的呼吸,不消片刻就會醒過來。
第一日,中毒者得身體機能會不斷減退,完全退化到老人的狀態之中;第二日,中毒者得肌膚會不斷老化,兩鬢斑白,皮膚鬆弛,儼然變成了垂髫老人;第三日,中毒者已近風燭殘年,自然而然地老去……
三日絕的毒性即是催人老,在三天之內過渡到風燭殘年的老人,然後撒手人寰。薛銘宇麵前擺放著一連串的金針,站在原地忽而有些頹靡,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了一連串輕緩的腳步聲。
眼角瞥見那抹嫁衣的盛紅,他倏地萌生出歉疚萬分,“抱歉,如嫣,她出事了,我不可能不管不顧和你拜堂成親。”
楊如嫣體諒地笑道,“我當然知道了,你無需和我解釋這麼多。她……怎麼樣了?”
薛銘宇隻是搖頭,她怎麼樣了,現在他也說不準了。
暗衛叫來了大夫前來給紀楚含診治,紀楚含不想離開這個房間,將江詞放到視線之外。“就在此處包紮。”他輕聲道。
大夫將他肩頭上的飛鏢取下來,他眉頭都沒皺一下。眼神片刻都未曾離開過江詞,她睡得似乎極為安穩,對這周遭發生的一切都置若罔聞。
大夫為紀楚含探了探脈,才說道:“殿下傷及肺腑,這段時間須得好好調養才是,草民為殿下開了一個藥方,隻需按照上麵的要求抓藥熬湯便可。”
紀楚含點頭,隨手擺了擺手,待命的侍衛便遞給大夫一顆明晃晃的金錠子,他一個小大夫還從沒見過這麼多錢,在紀楚含麵前連連道謝。紀楚含不耐煩,生怕他們吵到了江詞的安寧,便吩咐著讓他們都下去了。
他眼神片刻不眨,就坐在床頭緊盯著江詞。蛾眉微蹙,她似乎是做了什麼噩夢,看起來很是不舒服,卻見她纖細的手忽地抓住了紀楚含的袖口,睫毛微微顫動,猛地掙開了眼睛。
紀楚含倏地心頭湧起一陣輕鬆,還好,她現在看起來不像是有事的樣子,“你醒了?”
江詞懵懂地點點頭,似是忘了方才發生了什麼事。頓了頓,她才仿佛想到了什麼似的。心中湧現起劫後餘生的淡然,她張開口,聲音有些嘶啞。“你這肩上的傷,可處理好了?”
言語緩慢而遲鈍,聲音聽起來像個老人家,江詞沒放在心上,興許隻是太久沒喝水的緣故。隻聽得紀楚含柔聲答了句,“處理好了。”
她這樣想著,指著不遠處的茶碗又道:“我……我想喝水。”
紀楚含亦是發現了江詞微妙的變化,他心中生疑,站起身到桌前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江詞。江詞接過,手腳卻也有些發抖,顫顫巍巍地拿起茶碗亦是無力,紀楚含忽而心中咯噔一聲,說道:“你才剛醒,估計沒什麼力氣,我來喂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