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寂寞甘溪坡(1 / 1)

甘溪坡是一段路,是一段曾經被背茶人踩過的路。

那是一條布滿拐子窩的石子路,是“雅茶”起運到康定的第一個驛站,被稱為二郎山茶馬古道的起點。

它寂寞地躺在地下,掩映在荒蕪中已經很多年了。當人們的目光更多地關注曆史,懷舊過去,當茶馬文化被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化現象為人們所關注的時候,她才從塵封了的曆史中拂去塵垢,展現在我們麵前,像發掘的木乃伊一樣,無所適從地暴露在耀眼的日光下。

這裏群山環抱,綠樹蔥蘢,流水潺潺,苔痕斑駁。野草閑花自由生長,勞燕紛飛尋覓舊家,小狗輕吠,靈貓信步,一幅農村恬淡的優美畫卷。這是一個遠離塵囂的澄明境地,盡管古道被遺棄已經上百年,但曆史痕跡依然清晰可見。那被背夫鑿下的拐子窩以及古街、古墓、古橋、古樹、古宅和老人依然尚存。

這是一個寂寞的小村莊,這裏的一切見證了那些辛酸的往事。村後有一株千多年的古樟樹,樹的頂端分出兩條粗大的枝椏,像一對比翼雙飛的恩愛夫妻,當地人稱其為相思樹,那是背夫與留守女人相思之苦的真實寫照。曆經千年,古樹依然生機勃勃。而那些掩映於樹蔭中,墓碑上雕刻著“茶馬互市”繁盛景象的圖景以及花木、鳥獸、人物等圖案,則生動地展現了昔日茶馬古道上的熱鬧景象。

村子前麵是嘩嘩流淌的青衣江,而它西邊的小溪卻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月亮灣,那裏有三座建於不同時代的月亮灣大橋,是318國道必經之地。一座是茶馬古道時期修建的石橋,一座是解放初期由進藏的十八軍修建,而另一座則建於上個世紀90年代。這些現代化了的橋梁,接過了茶馬古道的接力棒,卻承載著不同的曆史文化,成為不同的風景。

村裏有5位高齡的背茶人,他們被稱為“老古董”。雖年事已高,但對往事記憶猶新。有時,他們會意外地接受來客的采訪、拍照,那時他們會打開記憶的閘門,滔滔不絕地向遊人講述往事。然而,當客人離去,熱鬧的場麵消失的時候,他們又總是站在村頭無盡的遙望,不知是在遙望遠處的山澗,還是在遙望遠去的故事。或者他們便獨坐在破舊的門檻上,默不作聲,仿佛一尊石像。多數時候甘溪坡是寧靜的,寧靜的甘溪坡有些寂寞,老人般寂寞。

甘溪坡是寂寞的,唯有村裏幹枯的老樹見證過背夫相思的苦痛。那些背夫不僅要曆經路途上的千難萬險,還要飽受對家人的思念之苦。在家的女人,更是望眼欲穿地盼著男人的歸來。

早先村頭有一株大樹,每當背夫出門的時候,女人總是要把自家男人依依相送,到了大樹下,背夫便會用身上的刀子在樹上刻下記號。從男人離家的那一天,女人便開始計算男人歸鄉的日子。每當臨近男人回家的時候,女人總是早早地來到這裏等候他的歸來。男人返家後會把出門時刻在樹上的記號削去。削去記號是幸運的,但也有沒有削去的,因為途中死亡,被“抓壯丁”的事情也是時有發生的。於是每一個記號的存在與消失便包含著女人無限的擔憂與思念。經年累月,這棵老樹目睹了無數讓人肝腸寸斷悲痛欲絕的故事。

……

行走在甘溪坡茶馬古道上,極目滿山的蒼翠。青色的瓦,青色的磚牆,古老的燈杆,古老的水車,風中搖曳的店旗,古老的石子路,古色古香的木房子再現了昔日的原貌。學者、記者、遊人、學生……紛至遝來,他們在尋找,尋找曆史的滄桑,尋找心靈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