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一支飽蘸黑墨的狼毫筆尖輕觸宣紙,隨即重重落下,或輕或重,或急或緩,頃刻之間,已然收筆。

素白的宣紙上赫然是四個大字“一期一會”,字裏行間說不出的風流瀟灑,揮放自如,偏偏一勾一劃隱隱透出些許蒼勁與張揚。雖然字的勾劃有時稍欠力度,然而怎麼也掩不住字中的傲骨錚錚。徐一渲摸著下巴,認真端詳了片刻,不住點頭,滿是讚歎:“小娘子,幾日不見,愈發進益啊!”

書桌前正立著一少女,右手懸腕,把剛寫出來的那幅字四麵八方無死角地研究了一遍,同時毫不留情地伸出一隻腳向徐一渲踢過去:“閉嘴,別打擾老娘!”

徐一渲撇撇嘴,極為熟練地一閃:“你溫柔一點成嗎?還研究什麼,我要能寫出這手字,都死而無憾了。”但還是湊上去,緊挨在少女身旁,左看又看還是白費功夫,她不大理解到底還有什麼不好。

齊緗擱下毛筆,右手指著期字:“你看期字這邊的月,明顯力道不足,拐角處沒使上勁,少了氣勢,還有這個一字,你看它……”徐一渲撫額:“別和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欺負我不懂嗎?”

半小時後。徐一渲心疼地看著腳旁邊一堆被無情拋棄的字,悲傷的腹誹:敗家子,紙也要錢買的好吧!再看看桌上曆經重重篩選後最終得以保留的那幅字,與之前的字差別不大,但正如齊緗所言,氣勢淩然而出。

總算解決掉一樁“心頭大患”,兩姐妹齊齊癱倒在沙發上談天說地。

“小緗,這次的省書法競賽你有把握拿青少年組的第一麼?”

沙發那頭少女長長的黑發垂到了地上,齊緗凝神思慮半晌:“出去某個審評老師對我有成見,以及省內突然出現個素未謀麵的高人之外,把握百分百,謝謝!”

“還有個問題”,徐一渲百般聊賴的在沙發上滾來滾去,擺出各種造型:“你怎麼想到會寫一期一會這四個字呢,我開始以為你會寫一首詩或詞呢!”

“它是日本的茶道用語,是提醒人們要珍惜每個瞬間的機緣,並為人生中可能僅有的一次相會,付出全部的心力;若因漫不經心輕忽了眼前所有,那會是比擦身而過更為深刻的遺憾。”

“一生隻有一次,所以遇見時要好好珍惜。意思真美”,徐一渲歪著頭看向齊緗:“緗緗,我們算不算這個一期一會呢?”

齊緗認真想想:“不算!我們才不是什麼一生隻有一次呢,我們是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一輩子的好姐妹。就算到八十歲,我還是會去你家蹭飯吃,去花你的零用錢。”

房間內有片刻的安靜,隻有窗外的風吹動窗欞的細碎聲響,還有似乎是從遠處傳來的冗長又模糊的蟬鳴,縈繞在書房中。時間仿佛被無限的拉長,走得極為緩慢,這個浮生半日悠閑且沉靜,任人安詳地度過它的每分每秒。

“暑假真長啊”,徐一渲突然幽幽地歎了口氣,本來如秋水般平靜的語氣似乎被風吹皺,蕩漾出層層漣漪,帶著喜悅與期待:“小緗你也是讀啟鴻中學的吧!”

“那還用說,它是省城最好的學校,不讀它讀哪個?”齊緗翻個白眼。

兩人打鬧成一團,笑聲清朗,無憂無慮,煩惱與悲傷仿佛從未降臨過,前方的路再遙遠再崎嶇也無懼無畏,總有幸福快樂相伴,總有光明在終點抵達。她們認真地相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