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終於過去了,大地重現光明,周圍一片寂靜,沒有敵人也沒有友軍。傷兵們的食物嚴重短缺,而重傷員又需要營養恢複健康,於是軍醫和護士們就把自己的糧食留個那些重傷員。
沈護士倚著一棵大樹坐在地上,她麵容憔悴,顯然是長時間的勞累和饑餓造成的。範廷亮拿著一張烤餅走過去,說:“沈護士,我這有一張餅,你把它吃了吧。”
“我不餓,你還是把這張餅留給重傷員或者自己吃了吧。”
範廷亮把餅遞給她,說:“重傷員和我都吃飽了,你不要客氣了。”
沈護士伸出纖細的小手接過餅,說:“我留著以後再吃。”
“你真是太善良了,我知道你要把餅留給重傷員,嗨,你總是為別人考慮,從不為自己考慮。女孩子身體嬌弱,你快把餅吃了吧,難道我們這些身強體壯的男人吃飽了,卻讓你一個女孩子挨餓嗎?”沈護士拿著餅慢慢吃起來,範廷亮看著她吃餅的樣子,心裏很舒暢。
“我們現在缺少食物藥品,必須立刻與大部隊會合,重傷員不能再經受顛簸了,我想讓幾個輕傷員到西岸偵察一下情況,”軍醫神情嚴肅地說著,“誰願意去呢?”
範廷亮站起來說:“我去,再找一個同伴。”
軍醫說:“好,誰願意給範把總當同伴?”沒人吱聲,範廷亮把目光投向正在吃饅頭的孫雲,孫雲的腳傷早就好了,他就是為了躲避上前線才一直賴在傷兵堆裏。孫雲有些膽怯猶豫,他為了躲避人們鋒利的目光,低著頭向後退。
軍醫又大聲說了一遍,“哪位輕傷員願意同範把總一起到西岸?”大夥現在是同坐一條船,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都耍心眼兒玩小聰明,那就等死吧!
場麵有些尷尬,沉默了一會兒,一些行動不便的傷員站起來要求到西岸偵察情況。軍醫帶著怒氣說:“難道沒有行動方便的傷員願意去嗎?”
大夥都盯著孫雲,再裝艮蘿卜,孫雲害怕自己會被群毆致死,他鼓足勇氣跳了起來,“別說了,我去!”
範廷亮和孫雲渡過葉河之後,彎腰躲在茂密的草叢裏,涼風吹動草莖左搖右擺,孫雲捏著一把冷汗,緊緊跟在範廷亮的身後。
“哎呀!”孫雲被什麼東西絆倒了,他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具羅刹兵屍體!屍體的臉是冰冷的白色,黑黑的眼圈,一雙腐爛的眼睛深陷進去,正盯著孫雲,死屍的一隻手向前伸開,仿佛是要向他的仇人索命,“媽呀,死……死人!”出生入死的士兵竟然害怕一具屍體,範廷亮有些鄙視孫雲。
範廷亮一把拉住孫雲不容分說向前走,走了一段路,風吹來了喊殺聲,範廷亮抬頭望去,遠征軍正在同一群羅刹兵激戰。這是一場小規模戰鬥,羅刹兵很快就被消滅,遠征軍士兵在打掃戰場撿拾戰利品,範廷亮躥出草叢興奮地喊道:“喂,兄弟們,我是方都統手下的把總,我們與大部隊失散了……”
這支遠征軍歸張文宗指揮,範廷亮、孫雲帶領他們到葉河東岸把傷兵們送到營地治療。在張文宗的軍營裏,範廷亮他們受到熱情款待,這支傷兵隊伍終於鑽出了羅刹兵的包圍圈,安全地與友軍會合了。
傷兵們得到友軍醫護人員的救治,傷勢明顯好轉,沈護士終於可以放心休息一下,她坐在帳篷外邊翻閱一本《唐詩》。
“沈護士你好,你在看書,”範廷亮在沈護士身邊坐下。
沈護士抬起頭看著範廷亮笑了,“原來是你呀,範把總。”
“別叫我範把總,太生硬了,我們一起從鬼門關闖了過來,你就叫我永明吧。”
“我得代表大夥謝謝你,要是沒有你,我們可能根本就走不出羅刹兵的包圍圈,你足智多謀,是我們的英雄啊。”
“英雄這兩個字我可承受不起,我就是普普通通一個小軍官。”
“你越謙虛顯得越高大,對了,你的手怎麼樣了,嗨,都是因為我才弄成這樣。”
“這點小傷根本算不得什麼,你喜歡看唐詩?”
“嗯,我覺得唐詩很美,範把總你也喜歡唐詩?”
“我以前是儒學的生員,搖頭晃腦背了好幾年詩詞歌賦。”
“原來你還是儒學生員,這麼說你是文武全才了。”
“僅僅是懂一點,算不上是全才。”
範廷亮正和沈護士說著話,孫雲笑嘻嘻地跑來了,“咦,沈護士在看書,這是什麼書?”
“這是一本《唐詩》,閑著無聊隨便看一看,”
孫雲頗有興趣地說:“能把這本書借給我看看嗎?”
“當然可以,”沈護士把書遞給孫雲。
範廷亮在一旁說:“你認字嗎就要看書?”
孫雲抻著脖子說:“我正經念過三年私塾呢,不信我給你讀幾首,床全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孫雲念著念著突然眼睛充滿了哀傷。
“你怎麼了,想家了?”範廷亮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