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二)(1 / 1)

我不懂心理學,但是我發現賭博心理真是個奇怪的,看起來不符合邏輯的過程:比如我這下如果輸了,那我說不定會再拿一千去押,不會考慮那麼多後果,但是我贏了四千八,這會兒心理想的反而是盡管贏了四千八但是我還輸十一萬呢。真是要了親命了。

那個從100到40萬再輸光跳樓的故事忽然在我腦海裏閃現。

我把四千八連帶八百本金押在了大上。

開骰,中了,竟然中了!三分鍾,一萬塊回來了!

但奇怪的賭博心態始終困擾著我,我沒敢把贏來的一萬全部再次押上,我抽出了三千,繼續押。

也許真的是之前輸太慘烈,太倒黴了,這下運氣好像回來了一些,前後也就半個小時的功夫,我已經贏回來了七萬一,最高的時候衝到九萬三,連押了幾把豹子和三同號都沒中,又掄進去兩萬二。不過這已經很順了,因為光中點數我就中了四次。寧寧在邊上基本上都是跟我押,每次都是一百一百的,竟然也贏了四千二。

我在腦子裏折算了一下,應該是不到六萬人民幣,也就是說還差五萬回本,如果我在九萬三的時候撤了,那就隻賠三萬多了,我想。但這會兒我竟然--不敢賭了!這太讓我奇怪了,我拿著借朋友的錢都敢孤注一擲,敢把最後的錢押在對子這種低概率事件上,但是現在處於贏錢狀態的我,竟然不敢押了?隻是因為怕再次輸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也許我作為一個相對比較理智的人,盡管被時不時襲來的衝動迫害過,但在境遇不那麼糟糕的時候,卻總是顯得分外的理智。唉,也許我終究沒有那種氣魄,說白了就是一個小市民,除非遭遇極端情緒,否則總在不停地患得患失,也許這注定了我做不成大事。我跟胖子沒法比,這個家夥如果就剩十萬塊,他就敢拿兩萬出來押和--說不定十萬都押上他也敢。

算了,既然我都承認我是個幹不了大事的小市民,就不想繼續較勁了,少輸當贏吧!我看了一眼寧寧,問了句:撤?

寧寧直接起身,毫不猶豫,也許四千二對她來說也算一筆不小的錢了。她起身的堅決打動了我,也許她真的能給我帶來好運,我想。兩人去把籌碼兌了,因為最大一千麵值,因此七萬港幣也隻是不到一萬人民幣的厚度,有時候我把錢拿在手裏會有非常荒誕的感覺,我記得剛畢業的第一份工作,我月薪1600,有一次我一下把1600都取出來了,拿在手裏薄薄的,那個瞬間我感覺非常可笑:就為了這麼幾張破紙,我竟然得辛苦一個月!真是悲劇。但話雖這麼說,我那會兒還是沒敢直接辭職不幹,因為辭職了我連這幾張破紙都拿不到了。

為了保險起見,我找了家賣名品的店鋪,打算把我的錢弄回國內。這種業務在澳門幾乎所有帶銀聯標識的店鋪都會提供:你拿出錢,給他卡號,他們直接給你換成人民幣打到你國內銀行賬戶上,當然直接港幣也可以。店鋪開展這種業務,在內地必定會因“違反金融秩序”而被查封,要弄多了說不定還得判刑。但是在萬惡資本主義製度下的澳門,這種店鋪堂而皇之地存在,真是無法無天!想到這些,我心中的優越感油然而生,看,領導對我們金融秩序的保護是多麼地周全!

我先給萌萌的卡彙過去了五萬,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是我一個朋友還錢,我卡放家裏了記不住號碼,先放她那。對我這個不太高明的謊言萌萌沒有任何的懷疑,而且似乎對我這麼信任她感到非常高興,語氣中竟然表達出一種誓死保家衛國的態度,真是小孩子氣。電話裏萌萌又跟我說了最近幾天發生在身邊的事情,問我在上海怎麼樣,什麼時候能回來。(來的時候跟家裏謊稱我去上海了)

盡管我和萌萌隻不過才分開了三天的時間,但是想想最近幾天發生的事情,我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寧寧,再看看店鋪街穿梭的賭客和露著大白腿的姑娘,耳邊萌萌的聲音響起,我竟感覺這移動電話的電波仿佛連通著兩顆不同的星球,萌萌在地球,我在澳門星球。每次我來澳門賭,賭完後再回去,即使隻是路過深圳,再次開始接觸一些正常的社會環境後,那感覺真的就像從另一顆星球回到地球--盡管我沒去過外太空,但我意在形容那種奇特的感覺。

不知道萌萌如果知道我現在這種狀態是會有什麼反應,我甚至沒法想象這會給萌萌帶來怎樣的震撼……算了,還是不想了。

掛了電話,寧寧問:你對象?我點了點頭,寧寧竟然問了巨詭異的問題:你不怕她拿了錢不給你啊?

也許這個問題最能夠說明,我和寧寧這樣的姑娘,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裏,她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可信任的人,沒有什麼是安全的,而我卻仍然能(或者說仍然敢?)相信別人。這也許就是我總是對她的行為表示不大理解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