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懶得再去別的賭場了,就在金沙吧,再說事實上金沙裝修硬件什麼的在澳門也確實算是首屈一指的。不過眼下還是有個問題困擾著我:說好一天就贏12萬就不再玩了,今天已經贏了12萬了,按規矩講不該再玩了的,但是若胖子來了我就有可能再也贏不了了,必須在他來之前多贏點……這可怎麼辦呢?

我糾結了一分鍾,豁然開朗!時間已經是12點以後了!這就是說,現在已經是“明天”了!我贏的那12萬算是昨天的了!

這個結論讓我感到很歡快,似乎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地了。於是就拉著寧寧歡歡喜喜地去了,情緒之充沛活像一個即將啟程春遊的小學生,恨不能電梯井有跟繩我直接溜下去,省了等電梯的麻煩。

午夜十二點,金沙賭廳……跟任何時間一樣的人頭攢動,燈火輝煌。我正要選個桌子,怎知目光尚未啟動搜索,就看到了傳說中的澳門行賄:在我左前方11點鍾位置,正對著我坐這一個禿頂男人,他把一側的頭發留得很長,側著梳了過來將光亮的頭頂蓋住,皮膚似是不大好,離得挺遠都能看到他臉上的油光,他的手很隨意地放在紅色賭桌上,小時候老師說國旗是烈士的鮮血染成的--這讓我小時候一度納悶究竟哪來那麼多烈士的血來做國旗,而且為什麼沒有腥味?這紅色的賭桌,亦可說是鮮血染成的,賭徒的鮮血。

而就在幾秒前,禿頂男邊上一個人像是一個趔趄似的,扶了一下賭桌站穩了,但是我看到他把一摞籌碼留在了禿頂男的麵前,沒有拿走,而這個人走了,走到另一張賭桌上去了。

除了廁所,澳門賭場每個角落都有攝像頭,所以任何人在澳門賭場的一舉一動實際上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也就是說他們這麼做其實早已被攝像頭記錄。而且據說反貪局還是紀委的定期會來澳門查視頻記錄,另外每一個公務員進出澳門都要辦理相關手續--按理說應該沒有人敢在澳門做行賄這種事……

後來我想了想,公檢法、反貪局、紀委都要求官員不準腐敗,但效果就像主旋律電影,看著可是真好。不過打擊腐敗這事據說也總是能取得階段性成果,想到這裏我淡然了,既然是階段性成果,那就說明暫時還沒到完全查處的階段,還得等等,等到相關部門的相關人員把相關政策執行了,也許……就又取得了另一個階段性成果了。

那禿頂男用拇指的背麵把籌碼緩緩地撥到自己麵前,沒有抬頭看任何人。但是我相信荷官肯定看到了,也許也有別的賭客看到了,但看到了又能怎樣?除非他把她二奶惹毛了,才有可能造成巨大不可控風險。

本來我還沒選好賭桌,既然都看到這個了,那就選這桌唄,其實我主要是想看看那摞籌碼究竟是多少。

禿頂這桌人不多,給錢者走後留下個空位,我湊近後就在那大大咧咧地坐下了,我身子前傾,瞥了一眼那摞籌碼,目測大概是四五十萬的樣子,這麼說來,這禿頂官應該不大。說不定是管扶貧的。

賭場和官場犯衝,賭場講究的是賭場無父子,而官場講究的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在內地也就罷了,我也曾在某場特定的麻將中輸幾千給特定的人,還聽說過某某人在某場特定的賭局中將多少多少錢輸給某某官的事。而在當下中國,最可怕的還不是這種事,最可怕的是,你把同一個故事,隨便按在任何一個官員的頭上講出去,聽者都可以輕易相信,有時甚至連感歎都不感歎,隻是淡淡說句:正常。

這裏不是內地,這裏是資本主義澳門,這裏是一國兩製的澳門,我是絕對不會在澳門故意輸錢的,再說我已經掌握了高超的賭博技巧,想輸都輸不了。

禿頂當然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我站立著看著他的禿瓢,透過橫亙在他禿頂上的那幾根發絲,我甚至有種能把他腦殼當鏡子照的感覺,太亮了,真夠惡心的,這人得多長時間沒洗頭啊?該不會因為頭發少就不洗了吧?

開始我沒押,做思索狀,悄悄地注意邊上這個禿頂,見他押了三次,每次三五千,中了三次,我心想嘿,運氣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