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英國。
薑雨曼想起蘇柯談到英國的一臉苦相。他曾表示要在長身體的時候被丟往那種黑暗料理的國度實在是慘無人道,還在放棄了交換生名額後得意地聲稱自己沒有被美食之神舍棄。隻是沒想到該來的還是會來。
想必實力雄厚的蘇家也看不上那短短幾個月的留學,索性這次把兒子徹底安排過去。
雖然離蘇柯要走的時間還有很久,但歡送會的事情卻已經在洛晴天的宣傳下風風火火地準備了起來。
原本那些因為聽蘇柯說他有女友而萌生退意的女生,又因為即將到來的分別而蠢蠢欲動。再加上簽證之類雜七雜八的事項,蘇柯請假的頻率也越來越高,似乎連步入夏天的蟬鳴都在警告大家,繼續相處的時日無多。隻有薑雨曼,像是個徹底的局外人。或者說,她就是個徹底的局外人。正是從一開始就明白自己和他的天差地別,她才能那麼心平氣和地對待一切。補習、題海、練口語,她的生活似乎完全不受蘇柯要離開的影響,簡單而機械地重複著過往的軌跡。也沒有任何人邀請她參與別離的聯歡。
直到歡送會那天,因為班主任的默許,大家把教室變成了一個小小的party會場。這時候薑雨曼才默默地提著書包離開,她也沒有回家,隻是漫無目的地在校園內閑晃。最後她又走到人工湖畔。他們上次來到這裏時,樹枝上的葉子已搖搖欲墜,滿地的木芙蓉有種淒涼而熱烈的美感。現在那些後長的花朵,邊緣竟然也開始有些微微泛黃。夏天終於要結束,到了分別的時節。薑雨曼獨自站在安靜的湖邊,從書包裏抽出那條長長的紅圍巾,搭在他們曾一起倚靠的樹枝上,溫柔地係上一個結。
她在樹下又盯著圍巾躊躇了許久。
“再見。”她說。
蘇柯離開了。他的來去猶如蜻蜓點水,隻在大家的生活中留下一圈逐漸散去的漣漪。
蘇柯的座位上現在坐著新插進來的複讀生,和薑雨曼一樣是個隻顧著讀書的學霸。洛晴天沒人聊天,竟然又找回了薑雨曼。
“薑雨曼,本子那件事情……”
“我知道。”
“咦,你知道什麼?”
“不是你幹的嗎?”
洛晴天聲音猛抬高八度,“當然不是!”
“我還以為那麼幼稚的事情,肯定是些傻瓜小說讀太多的人幹的。”薑雨曼不客氣地說。
“才不是傻瓜小說。”洛晴天嘟著嘴,小小聲說,“不過,我也沒阻攔她們就是……你知道嗎,後來多少女生排著隊給蘇柯告白?不過當然,都被拒絕了。其實大家都知道,但還是飛蛾撲火,前赴後繼。結局怎樣其實都無所謂,但是這個過程就像個儀式,如果不去做些什麼,總覺得好像會後悔。”
薑雨曼筆尖一滯。後悔嗎?她問自己。那是沒有答案的事情,而她還是更喜歡追尋有答案的問題和自己能夠切實掌握的東西。
洛晴天還在繼續,“蘇柯登機那天有好幾個女生去送行,竟然還有個其他班的女生哭了一路,我差點以為自己在拍戲。臨走前他還把自己的手帕給了那個女孩,嘖,早知道我也去哭一場……”
亂七八糟說了一通,洛晴天滿意地站起來,“以前沒發現你是個這麼好的聽眾耶。蘇柯走了以後,我好久沒有和誰聊得這麼暢快!”
“你暢快了,我怎麼辦?”
洛晴天毫不在意薑雨曼的低氣壓,神神秘秘地湊過去,“看在你乖乖當我樹洞的麵子上,讓我告訴你一件好事情——你知道我去機場送蘇柯的時候看到了什麼?他手邊的袋子裏,分明裝著紅色的圍巾,和你冬天戴的那條一模一樣。”
薑雨曼後來一直沒有去過校舍後麵的人工湖。
而洛晴天雖然告訴了她圍巾的事情,卻瞞下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蘇柯曾留給她一個e—mail,委婉地表示她可以把這個交給薑雨曼。她本來打定主意把這串字符私藏,然後把這個秘密爛在心底,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在給蘇柯的郵件裏寫,薑雨曼實在太土,連電子郵箱也不會申請,所以由她代勞,把薑雨曼在學校的點滴一一彙報。
洛晴天在郵件的末尾這樣寫道:
你知道她原本有多刻苦,但現在我感覺她更像是在賣命。我本來不相信她能追上你的腳步,但我現在很確定,總有一天,雨曼她會憑借自己的努力,踏上相隔8時區的異國。
總有一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