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曼身上那版型頗為考究的軍官製服雖然已經成了橄欖綠色,卻仍然擺脫不了一百年前那種華麗式樣的影響,可惜的是,這對於蹲伏在林間的獵騎兵連士兵們來說,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真是一個大膽的計劃。騎在馬上的馬特想道。
“讓開!狗養的傻吊玩意兒!師指揮部的命令!”他大聲咒罵著正手忙腳亂搬開拒馬樁的士兵,假扮成敵軍傳令兵的馬特少尉已經在這個鎮子裏逛了半圈了,甚至還沒有人發現他穿得蹩腳的曼尼埃諾軍製服,連扣子也扣錯了位置。
兩門迫擊炮在教堂東麵的花圃,重機槍在橋頭,輕機槍沿河分布,還有一半的人不在戰位,看起來,這些曼尼埃諾軍的士兵們並沒有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做好準備,甚至他們對自己指揮部的位置,也不甚明了。
馬特在心裏默念著情報的概括,又緊緊盯著前沿的土路小徑,他可不想因為心不在焉,而真的闖入敵人的指揮部裏去。
陣地構築得也毫無防備。馬特不禁暗諷了這些士兵一頓,如果讓“鳥頭”上校看見了,非拿馬鞭一個個抽昏他們不可。
“兄弟!”一個軍官叫住了他,給自己劃燃火柴,不緊不慢地抬手擋風,點了根煙,才繼續說,“指揮部在鎮南邊,你跑錯路了。”
馬特差些樂出聲,這倒省得自己滿鎮子跑,找他們的指揮部了,“嘿!就找著呢,謝了。”
才不到一個小時,滿載而歸的馬特便風一般地逃離了鎮子,越來越緊張的情緒,差些讓他在馬背上就嘔吐了出來,隻身一人穿著敵軍的軍服招搖撞騙,也不知是卡洛曼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同意了他這個大膽的想法。
“你居然還活著。”第二排的指揮官本森少尉第一個看見了牽馬躲進幹涸河道裏的馬特,咧開嘴笑了起來,“看來我接手第一排的計劃要推遲幾小時了。”
“曼尼,開打了掩護我的後背,我可不想吃本森嫉妒的子彈。”馬特笑著和身旁的排士官曼尼·杜爾斯說道,後者隻是附和著笑了笑。並不是所有人都和這些軍官一樣,對即將到來的戰爭充滿期待。
“所以,你都知道了些啥?”卡洛曼卷起地圖,看向了馬特,希望這個冒險的決定能帶來對等價值的收獲。
“沿河部署了兩個步兵連,另一個連和少量的重火力在小鎮裏作為預備隊,駐軍指揮部在鎮南,此外還有一個番號未知的野戰炮營被部署在更遠的地方,或許不到一個營,我不能直接確認,不過如果我們試圖進入鎮子東麵的林地,在進入之前可能要一直麵臨他們的炮火威脅,觀察哨可能安置在教堂的鍾塔上,隻要我們的進攻遭到炮擊,就很有可能是我說的觀察哨在引導火力。還有,就目前來說,敵人都沒有為迎接戰鬥做好準備。”
馬特像機槍開火一樣,一刻不停地說出了一連串的情報,好在卡洛曼也是個腦筋靈活的人,幾乎在聽到的一瞬間便消化了這些內容,腦海裏形成了初步的想法。
似乎隻靠一個缺編的步兵連,拿下一個營及輔助部隊防守著的鎮子,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淩晨是我們的時間。”卡洛曼笑著看了看天空的顏色,夕陽的日光已經快要穿不過這茂密的樹林頂冠,在有月光的日子裏,夜襲會讓人數差距變得幾乎可以忽略。
“口令是‘白蘭地’和‘威士忌’。”
“明白了。”三個少尉都沒有發表異議,對他們來說,卡洛曼這個不甚成熟的決議似乎很有可行性,即使讓任何一個經過戰爭考驗的軍官來看,這都是發了瘋的農夫才會下的命令。
“不等待主力部隊到達?”曼尼上士問道,他是馬特排裏的排士官,同時也是連隊裏資曆數一數二的老兵,他的疑問,反而讓卡洛曼更加堅信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到今晚他們發現了哨兵沒有歸營的話,等到我們再來這裏,等待著我們的就是一場血戰了。”
輔助排的機槍班被卡洛曼部署到了河對岸一個高地的反斜麵,待到天黑,便可翻過小丘進入陣地,被他們在伏擊中偷襲得手的那個年輕哨兵,不僅僅為馬特提供了前往偵察的偽裝,也在死亡威脅下,提供了更多馬特所沒有發現的情報,如果今夜不發起突襲,或許到第二天,敵人就該發現人員失蹤,做好戰鬥準備,情報也就過時失效了。
馬特少尉坐在樹葉堆旁,小憩了片刻,直到夜晚咕咕的鳥鳴傳入耳中,他才伸了個懶腰放鬆,讓曼尼上士召集了排裏的士兵們。
“緊跟著你的班長和士官,不要走散,甄別口令是‘白蘭地’和‘威士忌’,你可以向任何無法被甄別的人開火,但是,不要管你殺掉多少個敵人,最重要的,是你和你的夥伴們能不能活過今夜。”馬特嚴肅地告知了他們這次行動的計劃,對於夜間的突襲來說,最重要的第一槍,自然落到了他的排肩上,而他又將這個任務交給了凱爾中士帶領的一班。
機槍手們已經開始搬動家夥向河岸移動,在短暫的落日時分,獵騎兵們又悄悄幹掉了一個前沿暗哨,沒有造成任何足以驚動到敵人的動靜。
有幾個人在出發時多拿了點手榴彈,也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當時針慢騰騰地走到後半夜時,連續幾聲爆炸終於將整片平靜的長夜撕扯得支離破碎。
手榴彈爆炸的火光不過是一閃而過,而被驚醒的士兵們相互胡亂開火的動靜,卻連成了一片不停閃爍的焰火,叫喊聲、槍聲、爆炸聲嘩然席卷了整個河岸,馬特透過陣陣槍炮的光焰,看見了涉水而過的戰友們,卡洛曼上尉根據馬特標出的火力點位置而下令多點突破,幾乎讓每一個突破點都掐準了敵方防線上的薄弱位置,三三成組的士兵們端著刺刀攀上了河岸的小徑,一陣拚殺,讓暗紅色的鮮血順著緩坡,彙入了潺潺流去的河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