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裏濃重的熱氣有些讓我透不過氣,我按了一下排氣開關,很快浴室裏清晰下來,扭過頭不經意看著鏡子的時候,發現符百曉正撇著頭一動不動的望著鏡子裏的我。

鏡麵的水漬歪歪扭扭的流下來,像是一副不值錢的抽象畫,我看不清符百曉的表情,我伸著腦袋,繞過她的後背,看著她的側臉問“你怎麼了?”

符百曉把視線轉移到我的臉上來。

我幾乎都沒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全貼緊了符百曉光潔的後背,等到發現的時候,我臉酡然一紅,立馬拉開了距離,後背貼緊浴池邊沿,有些慌亂起來。

我這個人不管是跟異性還是同性在一起都會特別的緊張,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但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們相處,畢竟我不懂別人的忌諱,不知覺中一定會觸犯到她們的哪條規定的。

符百曉到沒覺得哪裏不自然,她起身,拿掉貼在皮膚上的幾片花瓣,然後轉身拿了一件浴袍披上,一邊係著腰帶一邊說“該問怎麼了的人應該是我才對,我隻不過是告訴你關於他的事情,你就不知道怎麼對待他,”說道這裏,符百曉係著腰帶的手陡然停下來,她半眯著眼睛打量著我“你該不會是對他有什麼想法吧?”

“我當然沒有!”我疾口否認,天地良心,我現在滿腦子都是讓穆生變得正常活潑起來,我可沒有別的什麼想法。

那符百曉就比較疑惑了“那你幹嘛要思考自己要怎麼看待他,和以前一樣,把他當空氣,或者看到他轉身就走不就好了。”

“可是……”

符百曉抱臂靠在鏡麵上,刀刃一樣的清冽笑意“因為知道他的經曆,所以覺得在繼續討厭他會很殘忍是麼?”

我點點頭,整個人縮進水裏,隻露出我的腦袋,我盯著蕩漾在水波裏的兩隻小鴨子,心裏隱隱酸痛起來,如果別人說很討厭穆生的話,我一定會很難過的,可至少我還會替穆生難過,但是他呢,應該沒有人替他難過替他心酸吧,因為沒有人疼愛他,沒有人關心他,就像他自己嘲諷道“如果我現在死了,如果我的身上沒有攜帶任何能夠證明我身份的證件和物件,那麼我的墓碑上一定會克上無名氏,因為沒有一個人願意承認我的存在。”

想到當時汪非悉那種表情,無奈的妥協,悲傷的嘲笑,我的心裏就像是一件熨鬥熨不平的百褶裙,擰巴到了一起,我覺得難受極了,如果我現在死去,那麼還會有誰肯像我一樣死賴在穆生的身邊不走呢,像是每個夢境裏,穆生都會站在大雨裏,濕漉漉的鋒利光芒,從遙遠的黑暗朝我望過來。

我的眼淚很大聲的落在水裏,我咬咬唇,覺得自己真是沒用,每天都會用這些假設性的可能把自己搞的不死不活的,剛想抬手擦擦眼睛的時候,符百曉纖細的手就伸了過來,她替我擦擦臉,坐在浴缸邊,揉揉我的頭發,忍不住歎口氣。

“你總是這個樣子,一看到別人的不幸遭遇就會原封不動的套在穆生身上,可是耶達,穆生是穆生,她不是說說,不會一邊用蠻橫的方式拒絕別人的關心,一邊用希望別人能夠看透她的偽裝的強硬來安慰她,也許接下來我說的話,會讓你不高興,但我說的也是事實,咱們六個人裏,如果說最需要被保護的人,那麼一定是說說,她其實和你很像,隻是表達的方式不一樣罷了,說說不願意讓自己本身的情緒影響到別人,而你總是很容易被別人的情緒所影響,如果要我說你和說說那一個更堅強點,我會說你。”

我有些驚訝,抬頭看著她,符百曉俯下來的臉龐還透著剛剛洗過澡的潮紅,她的目光裏流露中一種悲傷的無奈和同情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