肴核既盡之時,真真三壺綿酒已經入肚,與眾女依依話別之時都帶著幾分嬌憨的醉態。相對於美酒美人環繞,混得風生水起的真真,素素此時的處境就頗為悲涼了。
幹冷,荒蕪,寂寥,危機四伏,這是沙漠的夜。
就在這樣寒冷的夜裏,在沙漠的一處避風坡下,一堆小小的溫暖的篝火旁。素素灰裘錦袍,跪坐在雪白熊席之上。
篝火很溫暖,但素素很冷,身體很冷,心裏也很冷。
素素有四個貼身護衛:杜蘅、杜若、杜寒、杜絳。這次,隻有杜衡、杜絳跟隨她入了沙漠。白天,他們路過一個沙坡,在爬上沙坡頂端之時,眾人發現的身體開始陷落。這處沙坡上竟然有流沙存在,幸而範圍不大,會輕功的都逃了出來。但為了救素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杜絳把自己的身體當做借力點,讓杜衡帶著素素跳出了流沙氛圍,他自己則等不及眾人相救,陷入了流沙之中。
所以現在坐在火堆旁的隻有蓮雲寨的四位當家,聊城的婁長風婁捕頭,素素,素素的護衛首領杜衡。
為了尋找天蹤十二騎的蹤跡,素素一行人已經在沙漠走了五天了。還算幸運的是,他們在五天裏路過了地圖上記載的一個綠洲,一處水源。但是地圖上的綠洲在原處,水源也沒改變,天蹤十二騎卻沒有一絲蹤影。
天蹤十二騎自然不可能是在大漠黃沙中誕生的。若是有心人翻查史料記載,就會發現,天蹤十二騎最早的蹤跡始於百年前,前朝滅亡之際。
天蹤十二騎行蹤難測,在大漠中縱行數十載,行事與普通的沙匪截然不同,漸漸地就被人們神化了。成了大漠的守護者,秩序的維護人。如果說天蹤十二騎是一群守護者,蓮雲寨則是執行者,每年將那些試圖闖入關內燒殺掠奪的強盜沙匪攔在浮圖嶺外,讓其不得靠近邊關半步。
程宮率領蓮雲寨眾人在沙漠邊上巡行數十年來,與天蹤十二騎有過數次相交,二者在默契的範圍內行事,倒也相安無事。隻是近月來,程宮發覺天蹤十二騎行事與往日有異,一向配合極是默契的十二騎之間竟然隱隱產生了爭端。
“三個月前,天蹤十二騎的首領被人暗算,慘死流沙之中,天蹤十二騎便欲乘機擺脫控製。”素素向眾人解釋道。
如果說蓮雲寨留給眾人的印象是護衛邊界的安穩山嶽,天蹤十二騎就是風,是自由不羈的風,而風會被何人握在手中?
“天蹤十二騎的真正主人是你。”程宮一語道破。
“不錯,這一代天蹤十二騎的主人是我。”素素語氣平靜地承認這個驚天的秘密。
在大漠的漫天星光下,素素柳眉靜斂,耐心地向眾人將一段悲觀壯闊的往事娓娓道來。
了解往事的人都會覺得,夏朝的統治雖如曇花一現般短暫,但它卻是一個很神奇的朝代。
華州大陸上大部分人還活在水深火熱之際,百裏氏族人收服了明爭暗鬥勢如水火的三大世家—當今薛家、一心求道的靈虛家族和百年前已滅的西漠世家樓家,建立了夏朝。
夏朝建立之後,政治安穩,國力迅速發展,百姓期望已久了太平日子,再加上生活水準直線上升,各方爭端很快化於無形之中。
短短的十幾年內,這個朝代就創造了最輝煌的文明,最燦爛的文化。
傳言之中,百裏氏王朝掌握著世界上最精密的武器製作之術,藏有世界上最神奇的醫術和巫術,甚至還有傳說中的長生之術。
相傳百裏氏族人個個都天資凜異,容貌絕美,是上天完美的造物,星辰的寵兒。百裏氏統治時期有人稱,百裏氏子孫生而有智,是下界經曆險難的神族化身。他們個個學識淵博,能在短暫的人生內掌握常人難以想象的知識能力。
然而,很難相信,這樣完美的百裏氏族人壽命很短,平民的壽命都有五十歲,而百裏氏皇族很少有人能活過三十。
“這難道就是夏朝滅亡的真想?”婁長風一言道出了眾人心中的疑惑。
“不,不單單是這些。”
銀河橫跨天際,星空瞬息萬變,在這樣廣闊荒蕪的天地裏,素素平凡的麵孔在閃爍的篝火的照耀下竟顯得神秘,遙遠。
“百裏氏族人信奉天道,尊崇天意。他們認為人的心靈如天空一般,應當是自由的,廣闊的,不被束縛的。故而他們一生極度追求自我,瀟灑不羈。說他們個個都是傳世的天才也不為過。”
素素仰頭喝一大口烈酒,長呼了一口白氣,“世上之事大多十全九美,百裏氏也不例外。這樣完美的百裏氏族人不僅短壽,據史料記載,子嗣也十分艱難。前朝滅亡之際,百裏氏皇族已不滿百人。”
“不足百人?”眾人大驚。
皇族子嗣一向繁盛,有些荒淫的帝王,一生留下的子嗣也不下百人。若一個皇族中人不百,這意味著什麼,大家心中都已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