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掏出煙,抽出一根點上。
“給我來一顆。”我說。
父親看了我一眼,抽了一口煙,然後抽出一顆遞給我。
我用打火機點著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讓煙從鼻子裏出來。
“你小子是不是經常抽煙?”父親說。
“不經常抽。”我嘿嘿笑了。
“未生,你說領導會不會讓我下崗?”
“你們電風扇廠效益怎麼樣?”我問。
“效益原本還可以,這兩年進的人太多,都吃大鍋飯,僧多粥少,年前就聽說要改製減員。”
“那你將首當其衝,你做好下崗的準備吧。”我說。
“憑什麼讓我下崗?我的技術是廠裏數一數二的,我看,該走人的是包廠長和段主任,他們拉幫結夥專搞腐敗。”
“搞什麼腐敗?”
“用公款吃吃喝喝,除了吃喝,他們什麼都不懂,還亂搞男女關係。”父親說。
“這叫什麼腐敗?拉倒吧,我看你就是脾氣不好,你應該和領導搞好關係。”
“和腐敗份子和流氓份子搞好關係?我怎麼能和他們同流合汙?”
“你很清高呦,那你就等著下崗失業吧。”
“現在這個社會是怎麼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當領導,這要亡黨亡國的。”父親說。
“我,靠,你還操這麼大的心,你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不保了,醒醒吧。”
“他們要讓我下崗,我也不會讓他們有好日子過,我給他們拚了。”父親說。
“你拿什麼給他們拚,拿刀砍他們嗎?”
“那當然不會,我給紀委寫信,告他們貪汙腐敗。”
“你有證據嗎?”
“我沒有證據,紀委隻要一查就能查出證據。”父親說。
“那紀委要是不查呢?”
“你是說紀委和他們是一夥的?”父親猛抽了兩口煙。
“當然了,官官相護,爸,我覺得你就是窩裏橫,對我比黃世仁還狠,還毒。”
“什麼意思?”
“現在廠長和主任給你穿小鞋,你就不能給他們鬧嗎?”我說。
“怎麼鬧?”父親說。
“要讓他們天天不得安寧,要讓廠長和主任怕你,見了你,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怎麼才能讓他們怕我?”父親掐滅煙。
“你自己想吧,你現在就是個破罐子,就要破摔,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對吧,你現在連個老婆都沒有。”我說。
“未生,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鬧他們,無事生非,煽動群眾,造謠中傷,比如說他們搞腐敗,搞一言堂,然後威脅他們,沒事就去包廠長辦公室坐著。”
“煽動群眾,造謠中傷,這是違法犯罪。”父親說。
“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就是讓他們整天提心吊膽,讓他們感覺到你的存在,因為你的存在,讓他們沒有安全感。”
“未生,你說這些不像是一個孩子說的,是不是有人教你?”
“誰教我?這是我平時看書看小說知道的,領導要是讓你不爽,你也不能讓他們爽,要死一起死,同歸於盡,你要有這個決心。”
“和他們這些鼠輩同歸於盡?不行,太便宜他們了。”父親說。
“你狗腦子?你讓他們感覺到,如果有一天你下崗,他們也得完蛋。”
“你能說具體點嗎?”父親說。
“還不夠具體嗎?你沒事就去包廠長辦公室坐著。”我說。
“去包廠長辦公室坐著幹嘛?”
“你現在是不是沒事做?”
“是啊,很清閑。”
“你讓包廠長給你安排活幹。”我說。
“他要是不給安排呢?”
“那你就纏著他,必須得給你安排工作幹。”我說。
“包廠長要是給我安排一個我不喜歡的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