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外婆走了以後,每年的牛王節,外公也再沒去過。然後,那個時候我就會想,外公是不是也會在牛王節這一天,和外婆一樣,離我而去。
外公是從去年開始發現身體不行了的。去醫院看醫生,卻沒查出什麼原因。媽媽說,昨天請醫生來看時,醫生還說外公的身體還能堅持幾天,可不知怎麼的,早上去參加完牛王節祭拜回來後,外公就這麼突然走了。媽媽不讓我看外公的遺體,說太可憐了,怕我傷心。從去年開始,外公就吃的就越來越少,到這幾個月,已經基本沒怎麼吃了。
爸媽和舅舅忙裏忙外的張羅著外公的葬禮,我們鎮裏興跳葬,認為人死後,會到另一個世界去享福,是好事,所以也叫“白喜”。但我一直覺得,人死了,就什麼也沒了。
這幾天,胖子也幫著打理外公的葬禮,這我才知道,胖子開的店,原來是冥店,冥店也就是專門賣給死人用的東西的店。
我們鎮裏,興三日葬,認為,人死後的第一、三、五、七、九為喪葬吉日。而前兩天的時間,家裏會操辦死者的後事和好友及親戚朋友的吊唁,一天的時間顯得太倉促,所以,都以第三天為首選。
不知不覺,兩天過去了,過了今晚,外公就要下葬。我們鎮裏興“守夜”,就是在下葬的前一晚,廝守通宵。媽媽擺了一桌子菜,在桌子下放了個火盆,爸爸在門上係了個鈴鐺,說到了夜裏十二點,鈴鐺一響,便是外公回來了,那時,親人們在桌下麵的火盆裏燒紙錢,不能哭,待到火盆裏的紙錢燒的差不多了,也就可以去休息片刻了。
胖子這天來的特別早,要說胖子這人,也真夠仗義,外公用的紙錢,蠟燭,香,胖子都隻收了一半的錢,至於為什麼收一半,胖子說,要是一點都不收,就變成他燒給我外公的了,這樣對我家不好,所以還是收了一半。
到了夜裏,我們一家三口和舅舅舅母圍坐在桌前,靜靜地等著十二點的來臨,舅舅和舅媽以前有過一個孩子,可到了5歲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摔了頭,就這麼走了。從那以後,舅媽的精神就開始恍恍惚惚的,舅舅也沒打算再要孩子了,把全部的關懷都給了我。
“叮鈴”門上的鈴鐺響了起來,我看了看牆上的鍾,才十點多:“是風吹的吧”我心想著,朝門口望了過去,胖子提著兩瓶白酒走了進來。他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說道:“大叔大嬸,狗娃他外公生前待我不錯,我陪你們一起守”然後也不管我們同不同意,做到了我身邊,開了瓶酒,給我們滿上了:“狗娃好久沒回來了,咱先喝點”
胖子來了後,氣氛也沒那麼壓抑了,不知不覺,十二點了。
“叮鈴,叮鈴……”門上的鈴鐺響了起來,爸爸從桌上拿了紙錢,開始在桌下的火盆裏燒起來,媽媽則是用土罐裝了個雞蛋放在了門邊,胖子說,這是用來賄賂雞腳神的。雞腳神,就是殃神,殃是死人悶在心裏的最後一道活氣,是生人精魂的所在,這道氣透過屍身散發出去就會化為陰風,稱之為陰魂。而殃神則是押送陰魂的陰司,我們這兒認為這樣,能讓死者鬼魂能在家多待一會兒,做完這些,舅舅領著我們去到二樓,說讓外公吃完最後一餐,就可以上路了。
我坐在二樓黑漆漆的房間裏,想著樓下的情景,突然,門上的鈴鐺猛烈地響了起來,“叮鈴鈴,叮鈴鈴”然後“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我總覺得不對勁,沒聽說過頭七的時候門上的鈴鐺會掉下來,難道是爸爸沒拴好,還是……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二樓的門被打開了,是胖子,他飛快地跑了下去,我沒想過他這麼龐大的體積,能跑的這麼快,我們一家人也跟了下去。
胖子的這個舉動在我們那兒是非常不好的,可還沒等我們阻止,他又有動作了,他抄起桌子下的火盆,朝著大門附近倒去。火盆裏的紙錢燒的差不多了,也有沒燒完的,隨著胖子突然的舉動,在空中轉了兩圈,落在了一地的紙灰上。
“胖子,你幹啥!”我有點生氣了,想過去拉住胖子,可就在這時,我看到門前一地的紙灰發生了變化。
一地的紙灰,漸漸地浮現了腳印。
“外公?”這是我的第一反應,可仔細看了看,不對勁,地上不止一個人的腳印。地上的浮現的腳印雜亂無章,迅速的朝門口移去,胖子飛快的追了出去,隻剩下我們一家人木訥的站在原地,看著一地莫名其妙出現的腳印,不知所措。
“這……這是怎麼回事?”媽媽看著地上的腳印,有點害怕:“他爹,是不是我們哪兒做的不好,雞腳神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