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原闊野,傷亡枕籍,從第一道壕溝處算起,短短兩個時辰,兩千多匹戰馬,四千白馬羌戰士倒在了不過兩百步的進攻道路上,他們的屍體層層疊疊,奇形怪狀。
手中的斷槍殘刃,都齊嶄嶄指向漢軍的營壘,還有那些躺在屍體堆裏呻吟哭號的傷者,尤其是兩道壕溝裏,互相擠壓的屍首填平了溝底。
都是白馬羌的精壯之士啊,簡單清理戰場的魏輝發現了伊然等五位大小部落首領、數十名統兵羌將、百人長等頭目戰死的屍骸。
滇吾真的被打痛了,羌人也真的被打傷心了,相比之下,漢軍的損失微不足道,僅三百多人傷亡。
每個人都在感謝楚楓執意建造的營壘,沒有營壘,要在平坦的荒原上擋住羌人的鐵騎是不可能的!
白雲稀薄的藍天豔陽高照,炙熱的陽光烙鐵般熨燙著空落的紅原。
驕陽肆虐之下,沒有人有膽子冒險開戰,交戰雙方都偃旗息鼓,自顧舔裹傷口。
漢軍上至楚楓,下至普通步卒,沒有人敢卸甲歇息,哪怕是鐵甲熱得燙人,也照舊披掛停當。
唯一比暴曬下的羌人優越的是,漢軍營壘中儲存了大量飲水,離水源也不遠,用水倒是方便,可以在鎧甲上澆水降溫。
隨著時間流逝,太陽逐漸西移,營壘下越來越長的陰影對漢軍也愈發有利。
而羌人則隻有氈帳遮陽,取水也非常不便,為圖省事,不少部眾開始宰羊喝羊血。
人倒可以堅持,但馬匹卻焦渴難耐,它們可不能光靠吃草補充失去的水分和體力,而這個時候,誰都不敢卸鞍到河邊飲馬。
滇吾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氈帳裏團團轉。
初戰失利,損兵折將,謠言四起,軍心動搖。
他將一肚子火氣都撒在了晚到的兩個領隊身上,灰頭土臉的阿失畢為此免了一頓狗血淋頭的斥罵。
兩個被罵的領隊又窩囊又惱火,他們花費大量時間去找回在漢軍夜襲中失散的牲畜,那可是白馬羌的命根子啊,要不是把羊群找回來,現在大家,包括你滇吾,吃什麼呢?
不吃飽肚子,打什麼仗呢,與漢軍接戰都不敢的阿失畢卻沒有得到一句訓責,不就是親疏有別麼?
“大將軍息怒,在下有一計,不知大將軍可否一聽?”副將竇茂打起了圓場。
滇吾呼呼地住了口,粗魯地說道:“既然有妙計,怎麼現在才想起說?講吧!”
竇茂克製住胸中的怒火,強迫自己擠出虛偽獻媚的笑容:“漢軍都是卑鄙的老鼠,他們就隻會挖些陷阱而已,這不算什麼新奇的招數!”
“直說吧,怎麼破掉漢軍的營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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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殺掉那些受傷的賊子呢?是楚將親自下的令麼?”郭汜不解地問夏育:“太便宜他們了。”
“是楚將軍親令,”夏育咕噥道:“喏,還叫人射了信件,叫羌人來收屍,運走傷者,唉,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仁慈了!”
聽見兩人的議論,靠在一邊休息的蓋清咧了咧嘴,不僅傷者,抓到的幾個俘虜在見過自己押做人質的親友後,都一並放回去了。
不過絕對不是因為大哥仁慈,而是眾多的傷者必將增加突騎施人的負擔,不僅如此,要說動搖軍心,還有什麼能比血淋淋的傷口和痛苦的呻吟更有功效呢?
雖兵者詭道,然此舉決然非英雄……蓋清突然胸口一堵,中斷了思緒,他想起楚楓接他返回營壘時的情景,他卻沒有過多的褒獎,隻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話,“小子,英雄皆世人所傳,而非己所願也。”
“將軍,賊子又進攻了!”瞭望台上的士卒大喊起來,“他們全數出動了!”
楚楓走出營帳,抬眼一望,確實,羌人的軍隊覆蓋了整個五溪聚:“薩爾,看出什麼不對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