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超在大街上一路小跑著,用了半個多小時才到漁民新村。這個有著幾百套出租屋的新村,到了晚上猶如菜市場一般熱鬧。打工的、收破爛的、賣菜的,小商販、妓女、摩的司機、家政保姆等等,各種各樣的人都在這裏租房,有的一個人住,有的兩人合住,有的拖家帶小,人員構成極為複雜。
回到家裏,劉超打開燈,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卻有一間出租屋內飄出男高音歌唱家蔣大為演唱的歌曲《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男高音加上毫無節製的高音喇叭,打破了夜間的寧靜,肆無忌憚地變成噪聲。劉超的怒火騰地升起來,真想衝過去大罵一通,想想算了,忍一忍吧。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都有。
果然,一個小時後,終於安靜下來。歌聲沒了,夜空變得寧靜起來,哪怕是有一個人的咳嗽聲也可以聽見。勞累了一天的人們,開始陸續進入夢鄉。洗漱完畢,劉超躺在床上,卻又一次失眠了。李燕怎麼樣了?她還在哭嗎?這樣做是不是太傷她的心?我是不是錯了?沒錯!如果遂了她的意,或者留在那裏過夜,對她造成的傷害將更加嚴重!她有著不幸的少年時光,我不能給她增加新的痛苦。可是,她哭得那麼心碎!畢竟她還很年輕,還不知道什麼叫愛情,不管她了,以後她就會明白的。不然,這麼漂亮的姑娘,哪個男人會不動心?況且她是那麼主動?意誌力簿弱的男人,必定經受不住這樣的誘惑。
然而,劉超的心靈深處,似乎還藏著一個魔鬼。這魔鬼麵目猙獰,形象恐怖。他在大罵劉超是笨蛋!反正老婆不在身邊,反正你早已是欲火燒身,何必為難自己呢?李燕長得那麼美,怎麼能放過她?你真笨啊。他盡力壓製住這個魔鬼,不讓這個危險因子占上風。就這樣較量著,抗爭著,掙紮著,思緒變得越來越活躍,頭腦也就越來越清醒。
劉超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來到海珠,加入到千千萬萬個打工群體。據說這樣的人在中國有好幾億啊,有人叫“外來工”、有人叫“農民工”,稱呼確實不怎麼好聽。但這是一個大遷徙的時代,有人歡喜有人憂。鄰村的阿寶是他同學,學生時代調皮搗蛋全校有名,考試科科不及格,初中沒畢業就出來打工了。據說他現在成大老板了,在東莞辦了一家電子廠,手下工人有好幾百,不少大學生為他打工。假如有朝一日,我也能像他一樣……劉超越想越多,越想越雜,頭腦如白晝一般清醒。
嗚——嗚——嗚——
嗚——嗚——嗚——
隔壁傳來了女人的哭聲。
深更半夜,任何聲音都會顯得刺耳。那個喜歡濃妝豔抹的女人和那個高大肥胖的男人,常常肆無忌憚地發出叫床的聲音,撩得劉超心裏癢癢的。這次不是幸福的叫床,而是痛苦的哭聲。她顯然有意壓抑了自己,但哭聲仍然象是在涵洞裏的水聲,悄悄地流出來,頑強地鑽進劉超的耳膜。劉超過慣了部隊裏的鐵血生涯,打打殺殺沒關係,卻最看不得女人的眼淚,聽不得女人哭聲。這種柔情攻勢,比子彈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