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佳人別才子 北國春深鎖畫船(一)(1 / 2)

納蘭詩雲:小屏山色遠,妝薄鉛華淺。獨自立瑤階,透寒金縷鞋。

江南本是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其中卻也有十分的悲苦淒涼,卻也深深掩在那瓊宮貝闕,亭台樓宇之中,再無人去見。從此便在史上銷聲匿跡,無人問津,平生許是未曾留意,緣何徒有若隻如初見隻始,而末尾隻落得個秋風悲畫扇!

金陵地界兒,有一顯赫家族,祖上在朝中為官,盛了幾百年浩浩湯湯的家勢,如同洞庭的春水再無個了解,唯獨逃不過個“日中則移,月滿則虧”。如今實在敗落不見日子過得蕭索,況且那族中子弟紈絝者多,又無得個謀生,故敗落的越發敗落,不堪的越發不堪。諸位許曾聽聞過,這便是易家,易老爺原名易興達,見族中不堪,整日寡歡少樂,竟在一日登時咽氣,旁人還道他家氣數未盡,仍舊當架子極大的門第。誰又知道這裏頭的無盡酸楚?

這易家族中,易興達有一女兒喚作易冰清平時視作掌上明珠,生的亭亭玉立,活像畫兒中走下來似的,任他有十來個女兒,冰清竟是最佼佼的見她眉似遠山,眸若春水,說起話來,那聲音如同新鶯出穀,乳燕歸巢,婉轉如黃鸝,但是瞧著這位美人,心裏頭便讓那水墨潑了一般,在胸中彌散氤氳開來,登時覺得墨香而清新依依橫波目勾的人心生蕩漾,隻是一春閨少女,正是含羞時候,倘若掩著娟子低首垂眉,便也嫻靜如玉清如淡茶,一股子茶香味又升起來了。

生的如此相貌,白白羨煞了旁人,本是父母賜予,也便罷了。才情又是數一數二的,又通音律,提筆能書八股,隨口能吟詩詞。隻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埋沒了一身好才藝,隻是一件,冰清身子不好,便也是最要人命的一件。眾人每每惋惜時,她便也嫣然一笑,道:“多動動身子骨兒便也好了。”

在易府中享了十五年的福,如今已經芳齡十六,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卻無奈福薄命舛,不能與心上人白首不分,竟要如那深宮,受宮闈之苦。原來這入宮原是無奈之法身為嫡長女,又最出挑,自然不能破了選秀的規矩,而如今家勢敗落,若真選上了,興許還能扭轉乾坤,正是族人所望,如此便更不能推,日子定在了七月初九,已是迫在眉睫,不待幾日,便要趕赴京城了。

這日,冰清午休才畢,外頭便有人找。原是小廝通報的,說是白家的二公子來了,還未請進來,他便破門自入了冰清閨房。這公子,原名喚作白亦初的,是冰清的意中人。聽冰清將行,竟按捺不住,徑自來找她。

見他一身素,白衣勝雪,衣袂飄飄,卻有不整之跡,滿麵愁容,見著冰清,竟登時落下淚來,道:“冰清,你好狠的心!…”一句話戳中冰清痛楚,不忍直視,竟背過身去,心中早已愁腸百結,暗忖道:“你我都是天涯別離之人了,何苦再來惹彼此傷心!”眾人見狀,便都退下,房中隻有他二人。冰清不知言何,沉默了半晌,哽咽道:“我選秀的事,由此看你已經明了了吧。”亦初含恨道:“你…這是明知故問…”冰清不禁落淚,道:“是啊,我自己亦沉浸在這彌天大荒之中,真的亦假了,假的亦真了。”“瞧如今,你我仍舊似幼時那般共處一室,心境卻是滄海桑田了!”一時說到辛酸處,不禁淚流滿麵,愁得花容憔悴。“亦初,這便是最後一回了!你我今後,死生恐怕不能再見!”說罷將那精致的容貌深埋在娟子裏,泣不成聲。亦初聲音微顫,道:“冰清!——你果真,如此狠心…”二人涕零如雨,冰清淚眼婆娑道:“亦初,你莫恨我!我何嚐不想與你長相廝守,可無奈天不遂人願。我若不選秀,我們易家如何收場,我們家中卻有滅頂之災啊!”一時癱坐在地上,伏在椅上,傷心欲絕,肝腸寸斷。不知如何就想起舊時與亦初的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