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四周的樹木雜草不斷往後退去,奔了一會,來到一處居民聚居的鎮子上,此處已臨滄海之邊,來往多半是寄居在村中的漁民。布脫似恐給人發覺,躍上房舍,腳步更不停息,魚幸跟著提氣躍上。
兩人身形何等迅速,來往行人隻覺眼前一花,便不見了有人,都是暗暗搖頭稱奇。奔過此處,再無人家,足足半個時辰,已到一處亂石崗,一條河流繞著石崗東流而去。
布脫提氣奔去崗上,突然回過身來,在一旁相候。魚幸隨後趕到,腳步一止,見他遙遙向自己招手,當即走了過去,來到他身前一塊大石上立定,心中暗自防備。
他見布脫並不說話,當先開口道:“你好啊,唐兄。”布脫並未開口,乃是奔得久了,正調勻呼吸。這下見他先開口說話,心中更加吃驚:“我這兩個月苦練功夫,終究沒他厲害!”
魚幸見他不言不語又問道:“咦?你怎麼不說話?”布脫這時已調勻呼吸,說道:“魚兄弟,當日你我在府中說好,我叫你魚兄弟,你叫我唐大哥,怎麼便記不住了?”
魚幸心生不悅,漫不經心地叫一聲:“唐大哥!”布脫麵露喜色:“奔了這半天,我也無力說話,想不到魚兄弟你落入厄境,卻因禍得福,當真可喜可賀。”魚幸知他臉戴精致麵具,這一笑看起來甚是別扭。魚幸聞言一呆,隨即明白:“原來弓未冷將我落入王府山洞的事都與你說了。”
布脫擺手道:“這卻不是,那日我淨手回來,卻不見了你,後來弓未冷……那……那老賊說,你已沒命可活。我聞言大驚,不知你發生了何事,四方打聽了好幾日,才知道你被太……他打入洞中去了。”
魚幸頗覺憤憤不平,又問:“那弓老賊說我沒命可活,卻又怎麼說?”
布脫道:“太……弓老賊獪如狡兔,我費盡心思套話,他才說那地底下被他困住了五位行事怪異的前輩,你遇到他們五位,定當會取了你的性命。他還說你……你已中了他的十層‘純陰真氣’之力,若是撐捱不住,恐早就寒氣攻心而亡了。”
他說話之際,臉上淡如清風。魚幸恨恨道:“隻可惜他並沒有料到無劍幫四位長老為我療傷,江陵樵子老前輩為救我之命,將一身功夫傳授與我,油盡燈枯而亡。”想到為了自己與文逸得見天日,秦元鶴與江陵樵子已作古人,顏青綰、柳青崖與蕭萬重生死未卜,多半也已然喪命,心生悲涼淒異之覺,久久難抑。
布脫色變振恐,問道:“江陵樵子一身功力都傳給你了?”魚幸悲傷之情略收,說道:“正是!”布脫顏色大改,隨即變作尋常,抱拳道:“魚兄弟,恭喜你了。”心裏卻在想:“我怎麼說他功夫如此厲害呢,原來是機緣巧合,得了別人的功力!”
魚幸看他一眼,突然道:“唐大哥,我也祝賀你,恐怕弓未冷的功夫,你也學了不少吧?你現在身兼弓老賊的‘六移蹈海功’與‘純陰真氣’,與兩個月前在燕王府群見,竟猶如脫胎換骨,想必已在我之上。”布脫擺手道:“我學的不過是弓老賊的皮毛,如何敢與魚兄弟相提並論?”
魚幸鼻孔中“哼”的一聲,說道:“唐大哥,你這布脫,不知道要扮多久?”布脫麵色一沉,說道:“我……我也不知道。”魚幸又道:“這些日子來,你都未被發現麼?”布脫道:“不會,這……這張人皮麵具打造得甚是精致,不知情之人萬萬不能察覺,當可掩人耳目。再說,再說……”
魚幸問道:“再說什麼?”布脫道:“再說我萬普二師哥,替我打造麵具的‘聖手千麵’也已經死了,這個秘密,除了魚兄弟之外,天下更無人知了。”說完這話,緊緊盯著魚幸。
魚幸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想及齊倩臨死的一番話,便道:“你放心,你這個秘密,我一定守口如瓶。”布脫鬆了一口氣,說道:“多謝魚兄弟。”
魚幸想到他今日舉動大改,但上山之時,終究在柳蒼梧靈堂山磕了三個頭,便說道:“你不用謝我,隻盼你能夠記住你師妹齊倩話,繼承你師父遺誌,不要讓他們二人九泉之下難得安寧。”
布脫身子一顫,隨即斬釘截鐵地說道:“魚兄弟你放心,師父與師妹的話,就算死了,我也決計不會忘記的。我潛藏在太……弓老賊的身邊,乃是要學了他的功夫,以其人之功,還治其人之身,替師父師妹雪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