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呼呼的刮了一夜,一輪殘月似力無力地橫托在天邊。
三更時分,天上紛紛揚揚的下起了鵝毛大雪,北風漸息,那雪卻愈下得大了。越出三尺一看,竟然萬物模糊,難以分清。
時值朔寒,地處滄州。
淩晨時分,兩匹快馬,飛也似的馳來,得得得、得得得地踏在深及半蹄雪地之上,帶起混了爛泥的雪水,敢情是驅的快了,踏踏作響,遠震丈許,直奔這條嶺上來。
直待近了,才看清左邊乘客身著青色長衫,背後掛著一個毛竹編打的鬥笠,腰懸三尺青霜,是個雙十年華歲的少年,馬背之上,但見上身玉立,修眉微挺,丹唇翕闔,這漫天的大雪,似避他三分,一朵也未落在他身上。
右邊馬背之上,卻是個及笈少女。
呼呼北風之中,一襲貂皮白衣映襯之下,見她滿頭秀發迎風飛舞,有如瀑布黑玉。一張俊俏的臉蛋早已爬上了兩片彩霞,更增美麗,蛾眉托皓齒,美目映玉腮,端也脫俗絕倫,美豔萬狀,便似這天空飄落的片片雪花。
那少年雙目含情脈脈,直盯著那少女。漫不知馬兒走到何處,更別說能感知這寒冷的雪花了。
轉過這道嶺子,眼前地勢突然變得陡峭,一條羊腸小道蜿蜒曲折,徑向右上角延伸而去,沒入白雪深處。
那少年回神轉來,出聲提醒道:“齊師妹,道路忒滑,當心馬兒失蹄!”
美麗少女見他呆癡癡地,咯咯一笑,說道:“唐師哥,你自個兒跟我說話,倒是要小心你的馬兒失蹄呢。”
唐師哥說道:“我怕你的馬失蹄,你也怕我的馬失蹄,咱們誰出事了,都是不好的。師父說了,待此間大事一了,他老人家就會給咱們作主,讓咱們……到了那時候,咱們便可日夜相伴,互相關心了。”
美貌少女聽他一說,臉上嬌羞,神情頗為忸捏,啐他一口道:“好不害臊,這風雪彌漫的,卻來說這些事。師父隻叫咱們快去梧桐嶺,沒說什麼給不給咱們作主的。”
說到後來,聲音漸低,但語音之中,自有幾分甜蜜。
少年聽她說了這話,心內忖度:“師父每每提及我跟齊師妹時,總是神色不悅,怎地在客棧中時,卻又一反常態,利落地答應了下來?他老人家昨夜匆匆忙忙,莫非有什麼大事不成?”
言念及此,陡覺奇怪,但他不願深想,道:“害臊什麼,師妹,難道你不願意麼……”那少女打斷他的話:“我怎麼會不願意呢?這都叫了十幾年了,你還叫我師妹麼?”
少年喜出望外,柔聲叫道:“倩兒!”那少女更加嬌羞,心中暗罵一聲“呆子”,手拉韁繩,當先躍上那條羊腸小道。
少年關切地道:“師……師……倩兒,你要小心。”隨即緊跟了上去。
少女伸了伸舌頭道:“我知道啦,師哥,你雖然武功高強,騎馬之術卻比不上我精湛,理應你要留心才是。”那青衫少年微微笑道:“是啦是啦,我得留心。”
少女聽他語意屈服,心中甚是滿足,麵上柔和得如沐春風,柔聲道:“師哥,你對我好,我是知道的,待咱們去奪了泣劍,救得文逸文公子,我便對你言聽計從,絕不違拗。”
那少年聽她說了這句話,便如得了一件連城寶物,時下雖是大雪飄飄,天寒地凍,心中卻猶如火烤,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他心下滿足,再無旖旎言語,轉移話語道:“師妹……哦,不,倩兒,咱們快些走吧,翻過這山頭,再趕二十一二裏地,便到梧桐嶺了。師父約了這河北豪傑在梧桐嶺上聚集,若是咱倆去得晚了,定要挨好一頓罵,師父說了,要救文公子脫於艱難酷刑之中,便須得從韃子手中奪到那柄‘泣劍’。隻因從大都義士口中傳來的消息說,蒙古人怕武林英雄造次,將文公子困在玄鐵鑄的樊籠之中。師父還說,眼下最要緊的兩件事,一是救下文公子,二是趕擊韃子,而要趕走元人,須得讓文公子來指引大家。師父還諄諄教誨,務必銘記,我們可都是漢人。”
那少女小嘴一噘,隨即“噗嗤”一笑:“你還記得師父的教誨呢。好,師哥,一切都依你所說。”
提起纖纖五指,運勁在馬臀上一拍。那胯下白馬甚為剛健,縱然是大雪路滑,山路陡峭,也長放四蹄,有如奔虎,狀若遊龍,霎時之間,已奔出丈許,遠遠將那姓唐的甩在了後頭。
姓唐的少年隻得夾緊馬鞍,催馬跟將上去,他馬兒不及那少女的神駿,自跟不上。隻是嘴裏猶自大叫:“倩兒,當心則個!”中氣十足,遠送數裏,響徹山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