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梧桐泣劍(四)(1 / 2)

當先那人朝那文士道:“黃四弟,去亭中探尋一下道路,咱們三人卻都不知滄州路途呢。”那文士道:“甚好。”都是川西口音。

那中年文士躍鞍下馬,朝陶左謙一抱拳,說道:“仁兄請了,小弟三人初來滄州,風雪迷途,尋不著前去梧桐嶺的道路,請仁兄指點迷津。”

陶左謙微微一笑,道:“好說,好說,風雪忒大,三位不妨進來共避一避,待霜雪小些了,再行趕路,如何?”

那中年文士推辭道:“仁兄好意,小弟心領了,隻是我三人有要事在身,不容耽擱,萬望仁兄指點,小弟感激萬分。”

陶左謙一邊與那姓黃的文士對話,雙目一麵卻不時注於馬背上二人神色舉止。

他二人談話之間,馬背上那黃麵老者突然“咦”的一聲驚呼,向身旁那胖子使個眼色,朝亭中努了努嘴。

那胖子道:“怎的了?”朝亭中瞧來。目光一視輒止,臉上驀然變色,說道:“果然是那東西,真的假不了,不會錯!”

他二人說話極為輕細,若非陶左謙修為極高,耳目聰明,斷然聽之不見。那黃麵老者又低聲道:“顧三弟,萬莫胡來,瞧清楚了再說。”一邊高聲說道:“黃四弟,問清楚道路了麼?”

陶左謙聽在心中,麵上卻不動聲色,隻道:“既是如此,各位趕馬當心則個。三位自東北角上馳去,約摸走個二十裏地,左轉看見三株梧桐樹,就是梧桐嶺了。恕老漢冒昧,卻不知三位去梧桐嶺,所為何事?”

心中卻暗暗納悶:“無劍幫向來在川中一帶行事,這忽而怎麼不遠千裏地跑到滄州來了?”

那胖子咳嗽一聲,道:“‘雲橫秦嶺’柳蒼梧柳大俠……”那姓黃的輕揮折扇一下,橫了胖子一眼,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有勞仁兄了。”

說話之際,也不見他雙足如何動彈,“了”字尚未落口,足不點地,人影已然輕飄飄的落在馬背之上,

陶左謙心底一震,那姓黃的有意賣弄輕功,絕無好意。驀地心中湧出一個“百裏無痕”的名頭來。那姓黃的文士向那胖子說道:“顧三哥,走啦。”

那姓顧的胖子欲言又止,訕訕抱了一拳。三人在馬背上俱微一欠身,拱手道:“告辭!”揚鞭策馬,馬蹄雜亂,徑直向東北角上去了。

陶左謙尋思片刻,驀地一擊額頭,說道:“不妙!”齊倩狐疑道:“怎麼了,陶伯伯?”

陶左謙不答,拉著齊倩之手,道:“方才那三人提及你師父名諱,多半是去與他為難的,快走!”

齊倩尚未回過神來,驀然隻聽頭頂一人“咯咯”笑了一聲,隨即一個聲音幽幽道:“陶伯伯,休要忙著走啊,你石桌上那柄寶刃,借小侄女我用上一用,好不好?”

聽那聲音嬌滴滴的,是個少女的聲音,料想也不過雙十年華。

陶左謙循聲辨跡,乃是自亭頂發出,心中不由慌了。麵上卻毫無表情,朗聲喝道:“不好,下來吧!”聲音剛勁雄渾,直震得亭上雪花簌簌落下。

隻聽那聲音又道:“陶伯伯,你不樂意借我寶劍,那便罷了,為何這般粗聲粗氣地嚇我?你那寶劍,可要好生保管,剛才那三個川蠻子,可都是打著它的主意呢。你瞧,他們躡手躡腳的又回來啦!”

陶左謙一怵,一驚那少女既然知道無劍幫三人方才的舉動,顯然已經在亭上多時,自己卻沒有半分察覺;二驚之前那黃麵老者和那胖子低聲談論,說什麼“真的假不了”之類,顯是衝桌上泣劍來的。

回過頭來,極目遠眺,卻哪裏有什麼人來?心中暗叫不妙,知曉已中了亭上那人的詭計了。

果真如此,他未及回頭,身後風聲驟緊,夾雜著呼呼朔風,一削瘦人影已疾風驟雨般撲向石桌上的泣劍。齊倩隔那石桌較近,眼見人影撲來,眨眼之間,已到麵前,她無暇細想,右手微斜,便去抓那人腰下。

她既是“雲橫秦嶺”柳蒼梧的嫡傳弟子,武功自是不弱。隻是她心地善良,若非仇敵,自然不願加害,有傷於那人,故而手上功夫便隻用上了一層。

施招之際,已看清了來人模樣。但見那人著一件黑色如漆的長衫,秀發齊肩,年齡十七八歲,芙麵桃腮,長身倩影,容色端麗。饒是齊倩天生麗質,卻也相形見絀。令人費解的是,她左右兩鬢各戴著兩朵雪如柳花的白花,顯是一身素縞打扮。不知是家中死了人,還是別有他因。

齊倩料想那少女年值豆蔻,武功修為尚淺,隻需出手製止於她,也就是了。兼之見她俏麗端方,心中已先增了幾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