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僵持不下,弓未冷本已是驚怒,方下一不留神,被他精湛劍術逼得灰頭灰臉,手中梅枝竟然給他削去半截,頓時心下一涼,待他十六招使過,梅枝回攏,“陽關三疊”噗噗噗打出,急撲魚幸麵門,胸間,下身三處要害。
魚幸揮劍疾擋,以“碧雲冉冉”、“彩筆斷腸句”、“滿城風絮”去抵敵,奈何他快,弓未冷卻更快,每次淺點輒止,魚幸方才肩膀處中了他一抓,頗覺隱隱生疼,力不由心,手中泣劍都落後了半寸。
再過十招,弓未冷瞧出他已是強弩之末,禁由不得幾下了。
此刻招式已拆到一百九十八招,如若再不取勝,便是他弓未冷敗了。暴喝聲中,弓未冷足下一踮,全身驟然躍起,他在空中一個倒栽,頭下足上,左右二掌俱都劃個半弧之形,排山倒海地向魚幸頭頂壓去。
原來就在片刻之間,他意念陡起,果真不用內勁,那自己必敗無疑了。南川尋有言在先,不與自己動手,況且兩百招將過,得此良機,如何不出手?
南川尋心急如焚,破口而出:“幸兒,金劍未沉埋!”魚幸大驚,欲要側身躲避,卻已不能。危急之中,隻劍一傾,泣劍在地下一撐,雙腿像一隻大風輪般,驀地輪動,踢向弓未冷頭頂“百會穴”。他一點輒止,隨即又踢弓未冷嘴角“地倉穴”。
這招“金劍未沉埋”出自於南唐後主李煜的《浪淘沙》,表象上是以劍助攻,但危急之中,魚幸回劍不及,隻得破天荒地以足代劍,迎麵而擊。
弓未冷大喜過望,和身撲近魚幸。梅蕊一擲一勾,擲打魚幸伏兔穴,回勾魚幸腳踝。另一隻手掌內力大作,變幻如千手觀音,層出不窮,遽然泰山壓頂似的罩住了魚幸小腹以下的身體。
魚幸隻覺熱力大作,不得已之下,他棋行險招,已將下半身破綻出全露在敵仇目光之下。弓未冷招式未及,忽聽得南川尋大叫道:“兩百招已過,難不成你真如此不要臉麼?”
如若錯過此番良機,便是生平之大憾。
弓未冷一怔,心下突然驚覺,這是南川尋的緩兵之計,由是去勢不息,直抓魚幸下身。
魚幸但感他掌力如驚濤駭浪襲來,洞穿身上每一個毛孔,下身冰涼涼的,仿若一隻腳已踏入了鬼門關,抽也抽不回來,眼睛眩花,兩隻耳朵嗡嗡轟響,一時呆若木雞。他索性雙目一閉,腦中雜遝紛亂,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過了半晌,熱氣不增,反倒是削弱了。魚幸大奇,張開雙目看時,隻嚇得一顆心都飛到了天外。
隻見南川尋不知何時,已擋在身前,兩條人影凝立,沉若泰山,一動不動。弓未冷兩掌橫直伸著,按在南川尋胸前。
雪光之下,南川尋身子一陣陣地顫抖,地上“嗒嗒”響動,不知是水,還是血。
這一下當真是心膽俱裂,魚幸手臂一顫,捏住劍柄的手不由得一鬆,全身險些跌倒在樓上,已是淚眼模糊,長劍“咣”掉在樓板之上,雙足點在地上。
奈何覺得立足不穩,隻叫一聲“師父!”兩眼潸潸,已潑出兩行清淚,滑落在衣襟之上,又從衣襟落在地板之上,“嗒嗒嗒嗒”似曲舞之聲,但是此刻,卻是奪魂之惡音。
弓未冷長長歎息一聲,幽幽地說道:“師哥,你真是人中君子啊!怪不得……怪不得……”南川尋強吸一口真氣,道:“男子漢言出必踐,言行不和,豈是真男兒?”
魚幸再也忍受不住,複從地上拾起長劍,猛地回扣,喝道:“老賊,撒手!”劍刃急削弓未冷雙手。
弓未冷按在南川尋右胸的手掌迅捷地收回,往整柄泣劍的劍身上抓去。
魚幸回劍急抽,卻覺紋絲不動,被他箍住,既刺不進,也抽不回。
弓未冷掌力催動,魚幸雙手若握炙碳,劍柄處青煙絲絲冒出,劍身不住顫抖。南川尋右手一身,握在五尺長劍及中,喝道:“幸兒,走開!”
南川尋與弓未冷一拿劍中,一拿劍尖,體內真力疾走,那泣劍雖是以隕鐵鑄得,固若金剛,仍是格格發出震動。
魚幸隻感覺一道大力似千堆雪浪襲來,不由得身子一顫,撒手離劍,退了數步。
隻聽師父南川尋道:“你要傷他,我縱使拚了性命,自己爽約,也是不顧的。”
這一番話,是對著弓未冷說的,魚幸一退開,他當即雙手垂立,傲然而立。魚幸隻聽得熱淚盈眶,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弓未冷道:“這一輩子中,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會在你心中有如此地位,果然是他,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