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閃電雷鳴而過,唐虞川心中一涼,卻未落淚,反倒是心中一驚,他忍痛提起雙掌,將全身力道推至掌上,倒栽蔥似的兩掌拍向萬普頭頂。
萬普萬不曾這刀沒刺中唐虞川,卻刺在他師妹齊倩的身子之上。
正惶恐之間,頭頂“百會穴”上噬心一痛,精神陡地渙散,四肢百骸俱都散盡了力氣,給廟外料峭春風一拂,雙眼迷茫。
他提起最後一絲力氣,奮力將短刀拔出,往頭頂之上揮去,妄圖刺中唐虞川。
卻不料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手至中途,再也抬不起來,就此停住。
唐虞川奮力打出這兩掌,身子不禁,“啪”地一下摔倒在地。仰頭看時,萬普手中的短刀紅白相間,盡是齊倩的鮮血,一滴一滴滑落下來,滴在萬普袖口之上,又滴落在地上。
萬普就此支撐了片刻,再也忍止不住,短刀蓬地擲落在地,砰然一下倒靠在唐虞川身子上。
他雙目圓睜,見是唐虞川,力氣陡增,一隻手緊緊圈住唐虞川。
另一隻手伸來揩拭嘴角溢出的鮮血,五指陡張,本擬擦在唐虞川臉上,手掌至他下顎,再也提不上去,隻得全然擦在脖子之上。口中嗬嗬直出氣,大叫道:“你……你……你……你……”
這幾下變故陡生,魚淩二人沒料到萬普那一刀會刺中齊倩,更沒料到唐虞川竟會淩空發難,致萬普於死地!
唐虞川隻見萬普雙眼中盡是毒惡怨恨,忽然之間,萬普變成了一隻厲鬼,戟須獠牙,口含紅涎,一口一口朝他噴來。
淩蘇雪眼見鮮血蔓地,加之聽了爹爹的死因,再也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唐虞川失聲怪號一聲,聽聞淩蘇雪的驚叫,竟然是從萬普嘴裏冒出來:“啊……”淒慘絕倫,繞耳久久不絕。
他再也禁受不住,一掌將萬普打得跌去老遠,拔足朝廟門處狂奔。連師妹齊倩,他也卻之不睬。隻三兩下,已衝入大雨之中。腳步踏踏,高低不知,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再過數下,已風雨之聲裹住,無法聽聞。
萬普腦袋先已受重創,兼之此時給他一推,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一陣痙攣,便即氣絕身亡。
淩蘇雪大急,掙脫魚幸之手,拔步朝廟外奔去。一邊說道:“我得去找這小賊問清楚!”
魚幸閃出神像之後,叫道:“淩九姑娘!”淩蘇雪聽他叫喚,回過頭來,雙目紅紅的,她強自克製住,說道:“魚公子,我得追上那小惡賊,他此刻生死無依,自會重返舊途,去尋弓未冷,繼續扮他的布脫。唯有跟著他,方才能夠探出弓老賊的處身之處。”
魚幸情知她急於報父仇,心裏著急,情有可原,突然想到師父的下落,也須得問弓未冷一個究竟。
可張目看向破廟之中,一片狼藉,齊倩傷口之處不斷溢出血來。他索性將心一橫,暗道:“師父生死,也不急一時。”
言念及此,朗聲道:“救人要緊!淩九姑娘,你先行一步。”淩蘇雪雙目發亮,似是含著淚花,道:“我沿途做些許標記,你師父下落,須得找他。”那個“他”,自然是指弓未冷了。
魚幸暗自感激,道:“多謝了,淩九姑娘!你一路跟去,必得仔細小心。弓未冷武功高得很,你千萬不要與他動手!”話音甫落,淩蘇雪身影已搶在數丈開外。
魚幸三步並作兩步趕到齊倩身畔,出指如風,封住了她胸口穴道。
齊倩本已沉沉欲睡,經他一點,陡覺心驚,“嚶”地哼了一聲,芙麵如外麵在空中盤旋的閃電,蒼白無比。
魚幸大急,忙不迭問道:“齊姑娘,你感覺怎樣?”齊倩悠悠睜開眼睛,眼前迷迷糊糊露出一張俊秀的臉來,她想要說話,可隻覺身子被掏空似的,雙耳嗡嗡,就連廟外驚雷,她也不能聽聞。
萬普將短刀拔出,致使她鮮血噴出,麵廓蒼白。她深吸一口氣,卻覺得一口氣息也無。
魚幸大驚,按照平日師父所授的法子,忙伸手抵在她背心,運功助她順氣。
過了片刻,齊倩咳嗽一下,麵色略轉紅潤。她驀然睜眼,恍惚之間,不知是幻覺,還是怎麼,隻覺對眼前這男子竟然有說不出的親切感,似曾在什麼地方相識,卻又記不起來在何處。
“是你?”齊倩吐了一口氣,嘴角氣息一泄,登時冒出鮮血來。
魚幸聽得她開口說話,大是喜慰,說道:“在下與姑娘萍水相逢,在玉蝶樓中謀過一麵,我姓魚,單名一個幸字。”
他說話之間,毫不停止,掌心力道源源不絕催入她體內。齊倩收攝靈神,道:“哦,魚公子,多謝你了……”一言未畢,又是吐出一口鮮血來。
魚幸急忙催動真力,傳入她體中,另一隻手連連搖擺,道:“齊姑娘,你閉上嘴巴,不要張口說話。”
齊倩覺得身子越來越不聽自己使喚,意識般輕咬了咬蒼白的下唇,悠悠歎道:“魚公子,你不須再徒勞費神啦,那一刀已傷及內髒肺腑,我已活不成啦……”